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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漫夭的心一沉，他们抓了人关在这里一整天什么都不问，是在等什么？或者，是在等谁？

　　"主子，我们真的没事吗？"泠儿见她脸色有些变化，不禁担忧地问道。

　　漫夭蹙眉，轻声道："如果刑部真想查出刺杀离王的幕后凶手，那我们顶多在这儿待上两三天即可出去。怕只怕……"她说到这里顿住，泠儿瞪大眼睛紧张地望着她，等着她说下去，漫夭却没再往下说。怕只怕他们严刑逼供，要的不过是替罪羊，那她们要想从这里走出去，只怕难了。

　　泠儿等不到她下面的话，但看她凝重的脸色也意识到了是不好的事，便低声说："大不了，我们就亮出身份，看谁敢动主子一根毫毛！"

　　"不可。"漫夭眸光一转，沉声嘱咐她道，"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的身份都绝对不能说出来。"

　　泠儿奇怪地问："为什么啊？"

　　漫夭凝眉，缓缓道："因为我的身份很敏感，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泠儿眨了眨眼，表示不明白。漫夭叹道："离王善谋略，上次用计大败北夷国，令诸国心生忌惮。此次联姻，皇兄之所以选择离王，很难说没有这个原因。而我嫁过来却被他拒婚，皇帝有意更换人选，是我争取了半年时间。如今离王在我的茶园里遇刺，若这时让人知道我的身份，难免会引人猜疑。而真正刺杀离王未遂的背后主谋怎会不借此机会大做文章？弄不好，还会引发两国争端。"

　　"这么复杂啊！"泠儿呆愣住，继而又问，"那我们怎么办？"

　　漫夭沉默片刻，缓缓垂下眼睫，目光幽深而迷离，轻声道："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我们！"

　　牢房的空气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没过多久，漫夭又感到头脑昏沉，双颊发热，以至于萧煞扮作送饭的狱卒混进来的时候，她都没认出来。认出他后，她悄悄在萧煞手心写了一个字，萧煞愣了一下就走了。到了晚上，漫夭的身子又烫了起来，似乎比昨晚还要严重。泠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拍着牢门冲外面大叫："来人哪，快来人，我们主子生病了，快帮我们请个大夫。"

　　"喊什么？喊什么！"狱卒骂骂咧咧地过来，"再吵，老子鞭子伺候，你以为你们是谁？病死了更好，都死了老子就不用这么晚还守在这儿了！"

　　"你你你！"泠儿气得说不出来话。漫夭无力地摆手道："算了，说什么都没用。进了这里，他们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

　　泠儿气呼呼地朝狱卒的背影啐道："狗仗人势！以后别让我碰到你们！"

　　是夜。漫夭背靠墙壁，正坐在地上昏睡，突然被一盆冷水泼醒，她身子一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架了出去，只听身后传来泠儿慌乱的声音，"主子，主子……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带我主子去哪儿？"

　　漫夭被带到一间刑房，几十种刑具依次摆在那里，每一种都足以让人生不如死。火炉里的火烧得很旺，嗞嗞地溅着火花。她被衙卫扔在了地上，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贴着面颊，手脚痛麻，浑身无力。她勉强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身穿官服，体态肥硕，长着一双斗鸡眼。

　　"余大人！"漫夭戒备地望着他，皱眉问道，"白天你们不开堂问审，这三更半夜的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刑部尚书余大人弯腰奇怪地看着她，"你认得本官？也好，那本官就不用再跟你多费口舌。这是你买凶行刺离王的罪状，只要你识相一点，乖乖地签字画押，就可免受皮肉之苦。"

　　一纸认罪供词扔在她面前，她扫了一眼，忍不住笑出来。没有表明启云国公主的身份，他们就给她安了个北夷国奸细的身份，想不死都不行。

　　漫夭讥笑道："我还以为余大人至少要走个过场，想不到，连审都不用审，就直接逼我认罪！"

　　"此事无须去审，事实已经很明确了。"余大人表情阴冷。

　　漫夭困惑道："明确？不知余大人从哪里得知我是北夷国的人？可有证据能证明我的身份？"

　　余大人道："就是因为查不到你的身份来历，你才更加可疑。"

　　漫夭嘲弄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逼我认罪？你也不怕抄家灭族？"

　　余大人一怔，脸色微变，"你好大的口气！你是谁？"

　　漫夭不答，转过脸去。

　　余大人看着她故意展现出来的傲慢又笃定的神色，不禁有几分犹豫，暗自思量起来。

　　漫夭心还未落地，余大人身后突然转出一个人来，冷冷地说："别跟他废话！余大人，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在拖延时间吗？"

　　漫夭一见此人，心狠狠一沉，眸光瞬息万变，低声叫道："太子！"

　　果然是临天国太子宗政筱仁，他这一出现，一切就都不言而喻了。

　　"你连本宫也认识？"太子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看她，一双细长的狐媚眼睛，流转着阴毒狠辣的算计。

　　漫夭想不到他竟会亲自出面！由此可见，他是多么害怕被临天皇得知此事是他所为。还没等她回答他的话，太子已然阴冷笑道："既然你认得本宫，那么本宫更不能留你了。不管你是谁，今天这罪状，你必须得认。来人，让他画押！"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一侧的火炉旁，拿起一根被烧得通红的烙铁，回身冷笑道："如果她不肯，就拿这些东西好好伺候着。"他将通红的烙铁往她面前一掷，火花四溅，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灼得她身躯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慌忙闪身避开。

　　心魂未定，已有狱卒捡起地上的烙铁朝她步步逼近，漫夭身子乏力，手心布满冷汗，她抬头盯住太子，眸光一转，咬唇道："你以为只要我认了，你就平安无事了吗？太子殿下，我不妨告诉你，其实离王早已知道买凶杀他的人是你。那晚，乌啸门的人才刚刚动手，他就已经知道了。而且，他还知道太子曾找过无隐楼，但是无隐楼并没有接这笔生意，所以太子殿下退而求其次，又找了乌啸门。"

　　太子身躯一震，脸色顿时大变，欺身过来，一把捏住她下巴，急切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连我找过无隐楼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漫夭肯定道："是，我亲耳听到离王对蒙面黑衣人说的。所以你杀了我也没用。"其实她并不确定。无隐楼的信誉在江湖中首屈一指，无论生意做没做成，他们对于找上门的顾客身份都能做到绝对保密，没有可能泄露出去。对于宗政无忧从何处得知又或者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这件事，她不敢肯定。不过有一点，她确定自己当初找无隐楼查探消息时没用启云国公主的真实身份的决定是对的。

　　"什么？是他说的？"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放开漫夭，起身来回踱步，步伐凌乱透着焦躁。

　　"太子……这……"余大人也有些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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