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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霍夫曼一进来就发现,会议室里气氛紧张,高官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坐在首席位置上的希特勒,更像恶魔般地盯着他。霍夫曼觉得,也许自己出不去这座“狼穴”了。还没等他落座,希特勒就冲他咆哮起来。

  “霍夫曼,你这个浑蛋,竟敢串通反战分子来杀害我忠实的部下,我要撤你的职!我要把你送上军事法庭审判你!”

  “元首阁下,您可以撤我,也可以处死我,但必须允许我把事情讲清楚!”霍夫曼毫不客气地辩解道,“这不是事实,反战分子根本没有杀害安德鲁,而是……”

  “浑蛋!你还在为反战分子辩护!”希特勒厉声打断了他。

  “元首阁下,请您不要打断我,这根本不是事实!安德鲁派人谋杀我,是我的警卫打掉了谋杀分子的手枪!”霍夫曼没有说出是豪特开的枪,“安德鲁一看阴谋被揭穿了,开枪打死了他的上尉,回头就要冲我开枪,如果不是我的警卫手疾眼快,我早就见上帝了。元首阁下,这就是全部事实!”在这个权力和疯狂都达到了人类顶峰的疯子面前,霍夫曼第一次恢复了一个人的尊严,大胆地讲出了事实真相。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希特勒轻蔑地反问道。

  “您可以不信,但我要让您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是辞职书吗?”希特勒嘲讽道。

  “不,是当时在场官兵的签名信!”

  希特勒接过信连看都不看,就把信撕得粉碎,摔到地上,问霍夫曼:“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面对这个世界第一罪人,面对这个被世人称为有着恶魔般的性格的家伙,不仅霍夫曼没什么可说的,所有被撤职、被处死的德国将领都没什么可说的。

  霍夫曼只说了一句:“元首阁下,您可以随便处置我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走了!”说完,不等希特勒表态,他就在一双双惊诧的目光追逐下,拂袖而去。

  这种“目无王法”的举动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一时间,连希特勒都目瞪口呆了。

  这在希特勒称雄以来是绝无仅有的。在希特勒面前,无论是至高无上的元帅,还是战功累累的将军,都只有俯首帖耳、惟命是听的义务,却没有张嘴反驳的权利。就连那些被撤职、判刑,甚至处死的高级将领,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字的。但是,这位性格倔犟、有着独立人格的霍夫曼将军,却第一次用人的尊严来维护自己的权利,来抗议这个疯子的强暴了。霍夫曼从走进“狼穴”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不怕死,一切都无所惧了!

  倒是霍夫曼的这番举动救了自己。希特勒并没有马上撤掉霍夫曼,战争形势越来越不利,许多将军都像割韭菜似地被希特勒一茬茬地割掉了,一时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接替霍夫曼。霍夫曼仍然担任着他的总督,不过被撤掉了军权,只剩下行政管辖权了。

  梅格尔接任了安德鲁。

  文得利蒙,这座命运多蹇的小镇,变得越来越空寂、凄凉,越来越死气沉沉了。

  拉丽特的酒店已经关门。小镇上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和瘦骨磷峋的孩子,就连玛格丽特的喊声都变得细若游丝,有气无力了。她逢人便说:“我丈夫去找我儿子维佳了,找到维佳,我们全家就可以一起吃晚餐了。”

  听到这悲惨的述说,金玲常难过得潸然泪下。她经常把玛格丽特带到家里,给她换下肮脏不堪的衣服,帮她刮刮头上的虱子,让她吃一顿煮马铃薯。后来,疯女人饿了就跑来找金玲,一见到她就喊:“我饿……”

  镇里惟一剩下的强壮男人就是亲德分子普利斯特。他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镇里的人都恨他。德国人觉得他没用,也开始疏远他了。

  食品越来越紧缺。金玲经常带着一些妇女到森林里去采蘑菇,过去,这里的人从不吃蘑菇,说吃了会死人。现在,恰是这种营养丰富的菌类维持着许多人的生命。尽管如此,人们还经常从少得可怜的嘴里挤出一些吃的,去支援那些比他们更艰苦的游击队员。金玲无形中成了小镇反抗德国法西斯的带头人,始终跟豪特保持着密切的联系。那台气得盖世太保发疯的电台仍在起着它的重要作用,只是换了密码,转移到其他特工人员手里了。法克力申上尉因军火库被炸受到处分调走了,上边又派来了一个新头头,此人还算老实,但是,尤里那个畜生却经常开着吉普车跑来找她。有两次,金玲与尤里在街上不期而遇,看到尤里的眼里射出的凶光,金玲非常担心尤里会偷偷地报复她。

  战争仍在继续,日子还得过下去。

  老人一直卧床不起,肺心病越来越严重。金玲每天都精心地侍候她,给她洗头、洗脚,收拾得干干净净,偶尔还给她拉那首《二泉映月》。

  这天晚间,金玲又在给老人洗脚,老人眼含热泪地说:“孩子,真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没关系,妈妈。我小时候在家经常给奶奶洗脚。奶奶是小脚,只有这么长。”金玲用手比划着,“奶奶说,缠脚可痛苦了,疼得她整夜睡不着觉,光是哭。唉,她们那代中国妇女太不幸了,饱受苦难,不像我们,我们赶上了中国的‘五四’运动,所以才可以出国留学,可以光着大脚板跳舞唱歌……妈妈,您怎么了?”她看到老人抽泣得很厉害。

  “孩子,你太善良了……”老人啜泣道。

  “啊,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我做错了什么,您会像奶奶那样拿大烟袋锅敲我的脑袋呢!”金玲像小时候跟奶奶撒娇似地跟老人开着玩笑。

  “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我为维克多能遇到你这样一位好姑娘而高兴……”老人亲切地抚摸着金玲的满头黑发,欣慰地说。

  “妈妈,我也非常爱您……”

  “孩子,”老人话锋一转,用慈祥的泪眼望着金玲,“请告诉我维克多的真实情况好吗?”

  金玲刚要像以往那样搪塞她,却见老人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便硬着头皮强装笑脸地回答:“啊,他一直在游击队里指挥战斗,昨天他还用鸽子传来消息,说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对了,前不久,他还给我捎来一件用烨树皮刻的小玩艺儿呢。您等着,我取来给您看看!”说罢,急忙向楼上跑去。

  金玲拿起豪特送给她的用烨树皮画的小工艺品——她的一幅头像,刚要下楼,忽然发现头像下方刻着豪特和玛丽的名字,就急忙用小刀刮了去。

  “妈妈,您看这就是维克多捎回来的!”金玲猛然看到老人老泪纵横,不禁十分惊讶,“妈妈,您……”

  “孩子,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可我早就知道维克多被抓进集中营了。”

  一听到这话,金玲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悲愤,一头扑到老人怀里,把心中压抑太久的痛苦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了。

  “妈妈,您不知道我有多么痛苦……那天晚上他刚向我求婚,连句告别的话都没说,就被抓走了,我的心都碎了!妈妈,我不能没有他,您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他……”

  “孩子,妈妈知道,妈妈什么都知道,妈妈经常看见你在夜里哭……”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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