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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我夸张地耸了耸肩,脱口而出一句最通常的法语:“欧啦啦——”

  欧啦啦的使用区间完全类同于英语里的my god。一个女人在我还不知道她名姓的时候,她就要我说她叫“ma copine(我女友)”,我除了“欧啦啦”,还能说什么?

  米卡笑了起来。她踮起了脚,迎着头,吻上了我还带着“欧啦啦”的尾音的嘴唇。

  然后,她环抱起我的腰肢。

  我从门边侧墙的大镜子里看到了这样的场景。突然就想到了很早以前看的一个苏联电影,那时候的电影还比较含蓄,在演到男女间相互示爱的状态时,镜头就摇呀摇地摇到了脚下,我永远都记得那个女孩子穿着皮靴的双脚一点点地贴近男人的双腿,然后,再慢慢地踮了起来……它定格了我的一个关于女人和情爱的梦想。年少的时候,我很憧憬自己在成年之后能这样被一个踮起脚跟的女人来贴紧和拥抱——这应该是我最初的爱情理想和性幻想了吧?但是,经年累月地成长和历练,时间早就尘封了这样单纯的梦想。奇怪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唤醒呢?

  我无法拒绝这种有如一缕春风般地贴近,我象一个情场老手,以几乎察觉不出的速度,手指一公厘一公厘地从裙裾下移去。

  我再次被她身上掀起的如狂风和旋风一样的“春风”纠缠了起来。

  ……

  当我重新和米卡半倚着靠在床背上的时候,我轻轻地抚摸着米卡光润的皮肤,对她说:“我叫你米卡吧。米卡,在我们武汉话里面,就是很小很小的意思,小得很可爱啊。”

  米卡说:“好啊,你给我的东西,我照单全收。”

  我问米卡:“那,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要走?”

  米卡问我:“你不去医院了?”

  我说:“本来就是周末,不去也行。反正也没有紧急的手术。”

  一般来说,对于心脏病的急诊病人,也是先由心内科处理,直到他们无法收拾的时候,才会移交给我们外科医生。

  米卡跟着问:“你就那么舍不得我啊?”

  我说:“是啊,都想讨你做老婆了。肯不肯啊?”

  米卡说:“那,是做你的第几房姨太太啊?”

  我说:“正宫娘娘,行不行?”

  米卡说:“我不相信你没有结婚。”

  我和米卡靠猜拳来决定由谁来先介绍一下自己。

  石头、剪子、布——我输了。

  于是,我告诉她,我叫纪安之,我有一个同胞的哥哥,叫纪来之,我们的名字来源于一个中国成语,“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今年都40岁了。我是武汉人,我们家住的那个地方 叫舵落口,从前是个泊船码头,不过,很多人第一次听说的时候都觉得听起来象“堕落口”。

  米卡问我说:“你怎么全身上下都是典故啊?”

  我说:“米卡,该你说了。”

  米卡说:“我叫侯霓……”

  “啊?你叫美女?”我打断了她的话。真的,“侯霓”和“美女”的发音,听起来很像。

  “我叫吼你!!记住了吗?河东狮吼的吼,吼得你耳朵一辈子都再听不到女人的叫床的声音!”米卡娇嗔着说。

  “你那么凶啊?狐狸精开始要现原形了吧?我有点怕啊·……怕得我都不敢碰你了。”

  “你还知道怕啊?说说看,你除了知道害怕,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嗯,我还知道,现在是轮到你在做自我介绍,你应该告诉我,你家在哪里,你是什么人……”

  “哈哈,你脑子拧得蛮清的吧,还没被吓傻啊。我啊,我老家是温州的。我的年龄嘛,保密。住址呢,嗯,和你无关。”

  我说:“听出来了,你说话有江浙的口音……不过,这就讲完了?”

  米卡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嗯,完了。”

  我说:“丫头,不能这么对付吧,这样交作业,要被老师打板子退回来的。”

  米卡想了想,说:“那好,我说。我呢……我有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菩萨心肠,白痴脑袋。我呢……我身藏绝技,身世坎坷;我小时候被强奸,后来偷渡来法国,现在是一个‘黑人’,除了帮忙卖点LV以外,还是温州黑帮的压寨夫人,你要是在这巴黎的温州街上报我的名字,能吓晕一堆人……这样的回答有内容了吧?老师啊,您能给我80分呢,还是95分啊?”

  我问她:“真的假的?”

  米卡说:“随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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