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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晓维见到李鹤女儿照片没几天,她就见到了这个小姑娘的真身。那天有关系单位送给他们公司十张儿童剧《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赠票,晓维分到最后还剩了一张。她觉得把票浪费掉很可惜,晚上自己也去了剧院。

  这些赠票座次相连,到来的都是晓维的同事及家属,有的是一家三口,有的是小情侣。李鹤与他的女儿就坐在晓维身旁。

  小姑娘比照片看起来更玉雪可爱,在演出开场前向晓维自我介绍:“我叫李忆绯,回忆的忆,绯红色的绯。”

  晓维说:“这名字好听得很,与一位著名画家的名字发音一样。”

  “阿姨,您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呀。别人听到我的名字后总是说,你的名字怎么跟那个演小龙女的明星一样呀。”

  李忆绯小姑娘看戏时很乖,一声不响。当音乐突然惊悚,舞台灯光迅速转暗,白雪公主的后母以老巫婆扮相出场时,其他孩子开始惊呼时,李忆绯仍然很安静,但她使劲抓着晓维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

  那只抓着她的小手柔软而冰冷。晓维心中一热,反手包住那只小手。

  老巫婆第二次出场时,晓维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李忆绯,这一回,小姑娘很自觉地抱住她的胳膊,把圆圆的脸颊贴在她的小臂上。

  就在这一瞬间,林晓维便喜欢上了这个安静的小女孩。当时她脑中甚至转过一个荒唐念头,幸好这只是个孩子,并且是个同性,否则,多危险。

  说来也巧,就在看完这场戏的第二天,晓维又见到了这小姑娘。

  当时已经快要下班,李鹤接到一个电话后匆匆出去,连正充着电的手机也忘了带走,持续地响了两遍。几秒钟后,他桌上的固定电话也开始响起。

  李鹤的办公室就在晓维他们办公室的里间,平时他们很少替他接电话,但今日情况特殊一些,怕耽误了要事,晓维推门进屋,看了一下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当那号码再拨过来时,晓维接起了电话:“您好。这里是HF。李总暂时不在。”

  “林阿姨?您一定是林晓维阿姨吧?我是绯绯呀,李忆绯,我们昨天刚认识。”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姑娘的声音。

  晓维的声音在电话里变化很多,这小姑娘竟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原来,这孩子的同桌王小强刚刚做了一件坏事,他放学后恶作剧打碎一家文具店的窗户,被老板抓住了,一定要见他的老师或者家长。

  “阿姨,小强也没有妈妈,他的爸爸很凶,经常打他。如果让他的爸爸知道了,小强会被揍死的。所以我想让我爸爸过来给老板赔一些钱,把小强领回去。”

  “可现在我也联系不上你爸爸。”

  “那好吧,我再找我的爷爷和奶奶试试。只是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他们住得也有一点远,有十几站路呢。但愿他们肯帮助小强。谢谢你,阿姨。”

  最后,晓维去替他们解了围,向店老板道了歉,赔了玻璃钱,语重心长地劝导了那个做坏事的孩子一番,请他们吃了零食,又把两个孩子分别送回家。

  第二天李鹤从女儿那里听到事情经过后对晓维说:“这是工作份外的事情,你没必要去做。”

  晓维说:“没关系。我只担心我做错了,也许我不该纵容小孩子犯错,让他们受点教训是应该的。可是我也不忍心让他们失望,爱心和同情心应该保护和鼓励。如果当时你接了电话,你会去吗?”

  “应该会,虽然不太情愿。”李鹤说,“我的担心与你一样。”他转送了李忆绯送给晓维的礼物,那是晓维的画像,她把晓维画成天使的形象,又把画镶在卡通水果画框里。画上,她用金粉笔工工整整地写着:送给亲爱的晓维阿姨。

  他递上另一份:“这是我送你的,谢谢你对绯绯的关心和耐心。”

  晓维轻轻推回:“我收下她的礼物。这一份就真的不必了。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她。”

  林晓维继续到童医生那里接受心理咨询。

  “你最近睡眠好些了吗?”

  “还是那样,每晚做很多的梦,早晨醒来觉得累。”

  “你说过你已经好多年不工作了,现在重新开始朝九晚五的工作,这本身也是一种新的压力。也许你出去散散心会好一些。”

  “我每周都会开车去很远的地方。”

  “一个人?”

  “嗯。”

  “也许你该试着与你丈夫一起出去。上次你说,你跟你的丈夫一起出行被困的时候,治好了你第一次的抑郁症。”

  “童医生,我们不要提他。”

  “为什么不提呢?我觉得,他就是你的抑郁症结所在。”

  “不是他,是我的孩子。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在六个月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引产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忘不了。我们之间的很多事情,争执,冷战,还有……都是由这个孩子引起的。”

  “你应该试着放下过去。很多人都失去过孩子呀,我也曾经滑过胎。”

  “可是这个不一样,医生。六个月的孩子,它有手有脚有心跳……有些国家规定,六个月的胎儿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允许堕胎了,因为它已经有了意识,打掉它就等于同谋杀。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心里多想着它一些,我会很小心地不让自己受伤,就不会失去它;如果当初我不要怕各种后果,而是坚持留下它,也许它会很健康,什么事也没有……总之是我杀了它,所以它也惩罚了我……”晓维没有哭,但她捂住脸,再也说不下去。

  童医生在沉默中等了很久,一直到晓维自己愿意继续话题。

  “我想,如果你做了母亲,你的这个心结也就解开了,你与你丈夫的矛盾也就迎刃而解了。但是现在,你正好在走一条背道而驰的路,所以你的心理压力越来越重了。”童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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