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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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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很好吗?作家只有一种存在方式,那就是用笔说出你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是的,”苏北说,他停下来,思虑要不要把写小说的痛苦讲出来。“我会说出我的看法。但是,老杜,你知道吗?我无法摆脱对自己的怜悯和愤怒,我在追求精神生活的同时,还不断被生存的渴望煎熬,有时候我不知道到底哪一个人是真正的自己,我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正在把自己流放,我的精神失去了方向,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如果你不能反抗生活给你的沉重,你就不要反抗。” “我不是要反抗,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反抗的。我只想保存一块属于我的领地……” “归根结底你还是把自己看成能够和生活抗衡的力量。苏北,你从来不是这样的力量。我不主张你去抗衡。你做你能做的。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这是一个问题,你会完全看不到光亮。” “我看不到光亮。” “你上网吗?” “不,我不。” “为什么?” “网上有光亮吗?” 杜一鸣笑了,说:“我不能对你说那里有光亮,但是我能够对你说,在目前,那里有可能透出光亮。”杜一鸣打开抽屉,拿出几页复印文稿,递给苏北。“我知道你倦于在堕落的作家中间周旋,你的生活圈子越来越狭小,这对于你是很严重的事情。你还是应当回到人群中去,不要这样将自己封闭。我想,人最重要的品格应当是爱,爱人,爱一切人,包括你的敌人。我们通常说的敌人真的是敌人吗?你要是设身处地为他们想一想,你会发现他们有做那样的事情的理由。真正的敌人是使人们做那样的事情的原因。这原因不难找到,苏北,你就可以找到。这几页东西,是另外一些人找到的,我想你会赞同。精神的饥渴只能用精神来解救,你现在需要这样的东西。” 苏北翻看那几页纸,承认他离这个世界有些太远了。 杜一鸣问到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的情况,苏北尽可能把他了解到的东西说了说,杜一鸣似乎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杜一鸣不述说自己,他没有跟任何人说他去了哪里,他经历了怎样的精神生活。他回到这个让他激愤也让他欢乐让他痛苦的城市,就像回到了他关于生活的地方,他只能回到这个地方。他并不因为自己的经历不抱怨什么人,他也不对什么人心存感激。 “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是一个特定的角色,有的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有的则是社会对他们的规定,不管他们怎样得到自己的位置,他们都会认认真真把角色演好……”杜一鸣说到一些苏北不知道的事情,完全是旁观者的角度,就像在谈论一部精彩的小说。 苏北感觉到杜一鸣还有其他了解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的信息通道。 “……吴运韬并没有完全控制这个单位。权力的完全实现需要一定的条件,不过他很快就得到这些条件了。” “什么条件?” “为所欲为的条件,一个人说了算的条件。” “现在他就可以一个人说了算,现在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杜一鸣缓缓地摇着头,“不,现在还远远不是,还远远不是他期望的那种局面……按照政客攫取权力的一般步骤,他应当动领导班子了……” 这句话就像谶语。 苏北说到最近和李天佐的谈话。 杜一鸣长叹一口气,并不原谅李天佐,说:“恶在痛苦的时候还不是善。” 他没有说恶在怎样的情况下会成为善,但是他说到了在生活中,尤其是在恶横行的生活中,美很羸弱,得认真寻找才能发现它。 杜一鸣的这番话引起苏北一连串回忆,他甚至用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说到自己刚刚经历的一件与他的插队生活有关的事情,这是一个绵延了将近三十年的故事——他决心把这个故事写成小说。他对初次见面的杜一鸣慨叹说:“和这件事比起来,我觉得我以前写的所有东西都一钱不值……” 杜一鸣沉浸在苏北的叙述之中。他从苏北的叙述中感觉到这个人巨大的小说创作才能。 “我们这个时代太需要有人说出它的话语了,苏北,我相信你能够把这个故事写好……这的确是一个好故事。我想到安徒生说的一句话:没有一个故事比生活本身创造得更好……你的故事真的很好。” 苏北不好意思起来——他总是不习惯被人夸奖。 “生活不断地给我们补充素材,这是作为一个作家最为荣幸的事情。” 杜一鸣笑起来——他想到了自己想当作家的经历。他知道不是什么人想当作家就能够成为作家的。正因为这样,他对苏北创作才华的喜爱才达到了珍重的程度。他觉得苏北不应当把精力浪费在眼前的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的事情当中去,但是这话好像又无法说出。 “苏北,你想没想过把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的事情写成小说?”杜一鸣认真地问。“这同样是生活提供给你的素材。” “你认为它是一部小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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