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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对对对!”秦天贵一边连连点头称是,几滴口水已经滴在了手机板上。“非常感谢你能考虑得这样周密,现在非常时期也只能是这样。我是不见你们一面心下老大不忍,一个人的日子白天还好对付,晚上没有个说话的人,哪怕是吵架的人也好,长夜难熬煎磨人呀!”

  说到这里,晋俊花才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这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情啊,你以为我的日子就好过呀!常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现在是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就好自为之,自家保重吧!但愿大家都能够逃过这一劫,免遭灭顶之灾。”

  46.罐罐面

  当秦天贵与前妻在手机上的口水战以低调收场的时候,女儿秦艺娇已经把两样主食都点好了。一样是酸辣味的豆花罐罐面,另一样是秦天贵最爱吃的三鲜馅饺子。由此看来女儿真的是已经长大了,完全弄懂了中国待客吃饭迎客饺子送客面的意蕴象征与情意内涵。父亲虽然不是客但毕竟是漂洋过海的远道而来,一块吃上这一顿饭以后,何时再能有机会见面还是个吉凶难测的未知数。因此这主食就将连迎带送的意思全部融会其中,一任父亲的口腹所好尽情享用。

  秦天贵的确也是饿了,三鲜馅饺子又是他所钟爱的经典主食,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是疲于奔命碰上什么就随便吃一些,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口味选择,只要能果腹充饥就成。今天一沾上三鲜馅饺子,自然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但是当他接过女儿从罐罐里盛到小碗里的面,用汤匙舀了几口送进嘴里咽下以后,突然就失口夸赞起来:“美味,美味,真是特别好吃的美味!娇娇啊,有几年不在爸爸身边了,早出来几年独立生活,还就是锻炼人,也真就是出息多了。这人生处处皆学问,可真的是半点不假,就拿这饮食文化来说吧,咱们中华民族要说博大精深也就当之无愧。多少高档饭局,无数山珍海味,什么银耳燕窝营养菌汤,爸爸都没有吃出多少味道,倒是宝贝女儿给爸爸点的这罐罐面大开口味。这面特筋道,而且这汤甜、酸、辣、香各味俱全。看外装不过像是农民用的粗瓷罐子,内涵却强似那许多山珍海味。”

  秦艺娇很是爽意地笑了。“据我所知,我们中国的罐罐面有三大品类:一种是四川纯辣味的沙罐煨面,一种是山西的刀削罐罐面,再一种就是我们这种宁西风味的酸辣豆花罐罐面。不错,当然不错,我跟同学们也是经常到这儿来换口味的。爸爸,也不一定就有您夸奖的那么神吧?可不要像是朱元璋一样,落魄讨饭的时候吃涮锅水也是珍珠翡翠白玉汤,当了皇帝就吃什么都尝不出滋味来了。”

  让女儿这样用朱元璋来打比方,弄得秦天贵有点狼狈不堪,可他仍然还是因执地坚持说:“好就是好,这罐罐面还真是咱宁西省灵遥地区地方风味的特色面食,可惜没有打出去品牌,各种大的宴会场合都没有将它推上台面。养在深闺无人识,在国内偌大的饭局市场上没成气候,却在这大洋彼岸让你们这班学生娃子发现。如果能有机会找个食客稠的地方租个门店聘几个师傅掌厨,开个罐罐面专营店,肯定食客盈门,也一定能赚它一大把银子的。”

  “爸爸,您的市场意识和经营意识还是特别强的,这在当今社会就是财富的智力本源呀!可惜命运多蹇,遭此逆境,如果能够有幸躲过大难,咱们就靠自己的能力,就是开一家小店,也不难成为一个小康人家,何必都到官场上去挤那座独木桥,还都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呢!”

  女儿这样一说,正触到秦天贵的痛处,不由就潸然泪下,两滴泪仰脸不及已落到手中的罐罐面中。“娇娇啊,你现在能够这样想和这样去认识社会,就比我们这代人进了一大步。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爸爸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不该选择了什么哲学专业,大而无当,画饼充饥,到如今官不当了,就一无所长,就是想申办个移民什么的连个技术职称都没有,只能走投资移民这条路。官当在台上是香香屁,放个屁是香的。因为没人敢说臭呀!一旦下了台,就是臭狗屎,连屎壳郎也敢碰你一头。爸爸走上仕途,一是从业选择上的失误,二是命运之神的安排。要说市场意识和经营意识还有运作能力,这不是咱自吹自擂,从苍山县长到九州市市长一共在任二十多年,为党和人民,为这一方老百姓付出多少辛苦,带来多少财富啊!政声人去后,即便是官方给我打了叉,老百姓心里也应该是有数的。要不爸这心里憋得慌,心理也特别的不平衡啊!我们的国家这些年是大大地发展了,我们这些人的辛苦和青春年华,连年富力强也都贡献了,可我得到了什么?不就是一顶刮阵风就能吹掉的市长帽子!如果手里再没有几个钱,不就更亏死了?远的咱不知底,就九州市那帮成天围着爸屁股转的十大行业老总,那水平,那素质,要是讲出来都让人笑掉大牙。可是还得依靠这班人来为国家创造财税,人家也都活到节点上,赶上好时候了,成千万上亿万的票子都流到人家的账户里。我这个为他们昼夜操劳的市长不过就赚一副好下水,就是手里有几个钱,连个地皮无赖的大混混黑老大九爷的千分之一都不到,这让人心理往哪儿去平衡呀!国家的利益分配机制出了问题,收入的天平倾斜太大,贫富差别天上地下,但又不是我这样级别的官员所能改变的,也就只能望富兴叹了。”

  秦艺娇听着父亲慷慨陈词一样的倾诉陷入了沉重的思考,好一会儿才又忽闪着问号一样的长睫毛问:“爸,你真是像网上和报纸上说的是那种落马的贪官吗?”

  “贪官?!”秦天贵非常惊悸,他没有想到女儿会面对面让他无可逃遁地提出这样难于作答而又太过敏感的问题,本来他是想见了面再给女儿和前妻一些钱的,这样一来身上带着钱也不敢出手了。但是问题还必须要有个明确的答案,但又不是像判断题那样简单的两三个字:是或不是。贪官这顶帽子毕竟和市长那顶帽子不是同一个概念,尽管市长当不好了一不小心就成了贪官,还是很少有人愿意把贪官的帽子顶在头上去的。

  斟酌了好一会儿,秦天贵才慢条斯理地说:“娇娇啊,你已经具备了相应的学历和认识问题的能力,但是毕竟还没有更多的涉世经验。收多少钱叫贪官?是一万还是一千万,这都是极为含糊和笼统的概念。就如同国内时下官场请客送礼吃喝玩乐中的所谓不正之风一样,对有求于人想办事的人来说,很多是因了工作上的正事才去请客送礼的,而对享受和消费者来说,那就纯粹是满足了私欲。这里边在管理和运作上也没有绝对的界线,连一般的界线也没有,有谁规定过一万零一块钱是不正之风,九千九百九十九块钱是正之风呢?没有的,从来没有。这就在于具体负责办事的人去掌握。在这些方面的橡皮筋长了去了,可以拉伸成一丈,也可以是半寸。经我动笔签字审批报销用于这些方面的资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千万元了。可以说是查谁谁有事,因为大家都在一个油锅里泡着嘛!只不过是身上油多与油少,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哪一个当官的手里不弄些个钱,如果他弄不到,肯定不是一个啥事都办不了的庸才就是一个不懂人事的废物。中国老百姓的要求并不高,求人办事给你送了,把事办了就是好官,各得其所嘛!那些收了人家的又不办事的才叫贪官,赃官!中国历史上的陈胜吴广曾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里的意思很明白是指权力的传承而言,爸爸在苦思冥想之后又给他们加上了一句‘金钱岂有故主’。谁付出了辛勤劳动谁就应该得钱财,多劳多得这也是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既然现在正常的分配渠道不能够体现公平分配的原则,由一些变通的渠道来自然调解也在情理之中。中国的事情难办就在于,合法的可能不合理,而合情合理的事又有好多不合法。这就让我们这些官场中人头悬利剑,脚踩薄冰,谁也不知会在啥时候就要身败名裂的。”

  秦天贵毕竟曾是北宁大学哲学系的高才生,又经过二十多年的官场历练,云山雾罩地忽悠一通,让女儿就如坠五里雾中。秦艺娇不吱声了,定定地望着父亲的脸像是在审视一道无法下笔画钩还是打叉的判断题。

  分手的时候父女洒泪而别,秦天贵再三告诫女儿无论何人问到你父亲的情况,回答只有三个字:不知道!但凡情况稍有好转,他会再来或主动与她们母女联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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