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火者(106)_胡宁_应天故事汇

一零六

　　老伴儿那兴奋的劲哪，一夜就根本没有合拢嘴，唠叨不完，一会儿要给儿子选日子，一会儿还要给儿子造房子，一会儿又想到要抱孙子，儿子媳妇应该与他们同住。说到孙子，那更是兴奋，黄瓜还没有起蒂蒂呢，就想到那孙子一定是大胖小子，为什么就不是乖巧的小孙女？一会儿又说：“现在新时期了，儿子媳妇还是单住时尚，只把孙子接来就成。”这不，天还未亮，就把老头吵起来，要他赶紧去选址造房，“不然，赶不上好日子了。”

　　这究竟是儿子要娶媳妇，还是老娘要嫁人？

　　慌个什么劲！

　　付鸣山无奈，揉揉眼，起床穿衣。打开院门，湿湿的雾气迎面扑来，院外的树林，碧绿而青翠，树叶上的露珠，晶莹透亮。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清新的空气吸入肺底，说不出的舒爽。想着儿子，从一个肉乎乎的小不点儿，逐渐长大……一不留神，谈恋爱了。

　　他不能不从心底里发出欢欣的微笑。

　　远处的青山，白云缠绕，柔柔嫩嫩的太阳已在东方的山颠露出笑脸，阳光破雾而来，暖暖地洒在身上。付鸣山穿过树林，绕过田野，来到他养乌龟王八的池塘，蹲在池塘边，池塘里有上万只乌龟王八。他伸手抓起一只肥大的王八，被抓着的王八伸着头，左右晃动，肥短的四肢乱蹬，奋力挣扎，他笑笑，把王八放进水里，得到自由的王八，笨拙地划着水，一忽悠，游到远处。他站起身，与负责管理这个池塘的员工交代了几句，继续向别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把成熟的乌龟王八买掉，再加上鸡鸭鱼鹅，还有牛羊猪肉什么的，可以收回多少钱？留下购买饲料及员工费用的成本，应剩有多少钱？再加上一些积蓄，为儿子建一个小院应该没有问题。

　　在其他饲养地溜达了一圈后，他来到了一座低矮平房筑就的小院。他的办公室就设在这个小小院子里的一间平房里。推开办公室的门，他愣了一下，一个人正坐在他办公室里宽大的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喝茶呢。

　　这个人是段达明。

　　“哟，他大兄弟！”他满脸堆笑，拖着瘸腿紧走两步，伸出手，一副热情的样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段达明没有笑，他只是敷衍地伸了伸手，淡淡地说：“我来看看小豹子。”

　　“你专程来看他？”这个人是不是不会笑？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年我为牛山豹跑腿的时候，你还没有加入呢，不过照顾了几天小豹子，就一副重情重义恩重如山的样子。付鸣山心里这么想，但脸上还是堆满笑：“他很好哇。”

　　其实他明白，尽管这人阴森残忍心狠手辣，但是很仗义。从心里讲，尽管对他惧怕居多，但敬重也不少。平心而论，他们俩都曾受惠于牛山豹，但段达明对小豹子就像他付鸣山对待亲儿子，确实不一样。

　　不过这次，他付鸣山可把小豹子当上宾供着呢。当然，他这样做，有一半还是害怕段达明的飞刀。

　　接着，他冲门外喊：“二狗子，你快去把小豹子叫来。”

　　一个小伙子答：“行。”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往院外而去。

　　“山哥呀，”因小豹子在这儿，段达明还尊他一声“哥”，他说，“小豹子在你这儿，确实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呢，一个穷光蛋，也确实拿不出……”

　　“大兄弟，”付鸣山赶紧接过他的话，信誓旦旦，“你这么说不是就见外了吗？想当初，小豹子他爸对我的恩情，我这一辈子也报不完啦……其他的话，我们俩都别说了，你关心他，我也把他当着自己的亲儿子啊，总之，他住在这儿，就跟住在家里一样，愿住多久住多久，愿怎么住就怎么住，我决不会亏待他。”

　　说这话，他可有点心虚。

　　他还要张罗着为儿子建一座小院呢，难道也给小豹子建一座？就算他愿意，可老婆儿子会答应？

　　“他不会住太久的，”段达明表态，“最多还有十天半月，我手头的事一完就来接他，以后不会再来麻烦你了。就这样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段达明说的倒是真心话。

　　但愿如此，那可真是谢天谢地！这烫手的山芋终于要甩脱了。付鸣山心里这么想，可嘴里说出的却是：“都是自家兄弟，这说哪里话？随时来，随时来，就跟回家一样。”

　　“大哥，是你吗？”远远地，小豹子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你是来接我吗？”

　　小豹子一头闯了进来，春风满面，鼻尖浸出细微的汗珠，脸上的雀斑不住颤动，喜悦的心情写满一脸。段达明起身迎着他，满脸开花，爱怜与柔情写在脸上。谁说他不会笑？他笑起来一样的满面春风喜气洋洋。他说：“我是专程来看你的，我的事还没有办完……”

　　“还没完哪？”小豹子不满，脸上的喜气迅速退却，失望布满青春的脸。“我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

　　“小豹子，”内疚攥着段达明的心，真有点儿于心不忍呀。其实挣的钱已经够多了，无论做个什么小生意，维持生活肯定没有问题，想想还真不该接这个业务。可是，事到如今，他也只好耐心地解释，“你放心吧，就十天半月。我琢磨着就这几天，这事也该完结了。”

　　“你可当真？”小豹子说，“如果半个月后，你还不来，我可就抬腿走人了，我自己去找你。”

　　段达明赔笑：“行，行……”话还未讲完，他的手机却响了，他从屁股兜里掏出手机，看看号码，对小豹子说，“这不，电话来了，准十天，我来接你。”

　　小豹子嘟着嘴：“好吧。”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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