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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在火车不到半平米的洗手间,我放肆地大哭起来。只有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我才能把刚才压制的一切释放出来。我不曾留意的一切现在串成了一条白绫,快要让我窒息。他家里不符合风格的拐杖,他背孩子时留下的汗水,我突袭时他慌张的关门,他身上不深不浅的伤疤,我踢他一脚时他的惨叫声,他姐姐给我留下的一长串注意事项,他午夜还在小区下散步的场景……辅佐这个事实的证据这么多,这么多,像是我现在不断落下的泪珠子一样源源不断。我忽略了,我真的忽略了。

  车祸那天,我带着耳塞,把一曲in the end听了个来回。狂躁的摇滚乐曲背后却是红色的鲜血,黑色的生命断点,人的残缺,命运的转折。要是我没有写那封情书,王轩逸不会邀约;如果我拒绝了那次约会,车祸不会发生;如果发生车祸的时候,我及时把他送往医院,错误还能挽回;如果错误已经发生,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我能守候在他的身旁一起分担,事情是不是不会变得这样的揪心?

  王轩逸,悲剧由我而起,即便你时时刻刻替我着想,可曾想过,这些都是我加到我身上的一件一件的负担?我张耀华何德何能,在你前面无忧无虑,高兴之时调侃你一番,生气之时又伤你一顿,最后欠下一屁股债,怎么收场?

  我要回去找他。我要看到他残疾的腿。

  第三个真相

  从火车站下车后,迅速地打车回家。开家门的时候,看到一张便签纸上写着熟悉的字,写得很短:

  妖,我在北京等你。请你耐着性子收我的邮件,接我的电话。给我们的未来一个机会。

  他在这里待了多久?等了多久?等的时候会不会冷?这些问题显得矫情,却是当时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问题。我抚摸着一个一个字,快要将这些字熟读于心。字迹像是字的主人一样刚硬里面透着柔和。这几天我在普陀山仔细回忆着他,总是回忆不起具体的事情来,彷佛认识的近一年来,我和他之间都是一些琐碎杂乱的小事,这些小事不足一提,连不成篇章。我只能思念起他的神态。他总是穿着干净的衬衫,天冷的时候会穿一件灰色或者黑色的毛衫。我已经记不得他夏天的样子,只知道我最后越来越懂他,越来越在他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在他说他喜欢我之前,我渐渐地体会到他对我的不一样。即便他对着我生气,对着我无奈时,眼角里总会流露出一抹温柔。我以前总是怕自己会错意,可是我在回忆他的过程中,我最后确定他喜欢我。这种就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独特电波。

  可是光有爱能走多远呢?

  我有我的历史要背负,你有你的历史要背负。

  我订了最早的航班回北京。在机场上,我手机上网查收EMAIL,里面清一色的林子松邮件,从我回来的那天开始一天一封。每封邮件只字片语,最后都是以一句“等你回来,我们都很想你”结尾。我逐一删除它们,删除的时候,我看见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屏幕上。

  因为我决定了,接下去要做什么。

  下了飞机,我先给林林打了个电话。林林告诉我,房子已经退租了,但是离职手续压着没让办。我说没关系,你去办肯定办不了,等我有时间过去,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了,就能办了。

  林林犹豫了一下,不好劝,又不好不劝,说了句:妖子你想清楚了,到年底了,先把年终奖领了也好啊。

  我说:老娘接下来要做富二代的豪门媳妇,谁在乎那点小钱啊?

  挂了电话之后,我准备给王轩逸电话时,才想起那天被他扔到垃圾桶里的手机。给他公司里打,亮出林子松的行政助理的身份后,那边的秘书用甜甜的生硬的中文告诉我,王轩逸已经半个多月没出现在公司了。

  我在手机里找了半天,没有发现Kelly的联系方式。我一下子不知道从何找起。也许他出国了,也许他出差了,有钱公子的手机号像是国家一级机密一样无法查起。那个被我称为神出鬼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幽灵就这样消失了,在我得知我让他遭受的一切,在我得知他为我做过的一切之后,他消失了。

  我带着最后一线希望去了我原来租的地方。他曾说过,他会偶尔回去住一住,等着我回去骂醒他。

  想到这里,我打车奔向原来的小区。敲了无数次的门,门里却没有一点动静。

  我席地坐在门口,等了一个下午。楼道里暖气不足,我冻得手脚冰凉,看着惨淡的天空越来越暗,楼道里的电梯门开开合合,走出来的都是那些我相处了三个月却不知名字的邻居,唯独没有他。

  看来今天等不到了,我坐地铁去林子松的公司。

  快要接近下班点,人事行政部门早已收拾东西准备到点回家。我的到来让他们有些不悦。我承认我故意挑这个时间来,下班前的最后一个小时办事效率高,不会拖沓。经理以下的员工离职只需行政总监签字即可。而且林子松一般都提前一小时下班接林思聪。这样我和林子松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事情总有例外,就在我填写离职资料时,林子松的声音响起:你回来了。

  我拿在手里的笔停了两秒,没有抬头,继续填写。

  林子松的脚步走进,他一把抽出我的笔,又蛮横地将我拉起来,对我说:妖子,你打算就这样了吗?你如果不相信我,为什么不问我?

  旁边的行政人员惊恐地看着从来没有这么暴躁的老总发怒。我和林子松的关系维持不到一周,还来不及在公司公布,连最八卦的人还没有挖掘到新闻。现在她们现场观摩到这个故事的结局,也算是弥补了原来的遗憾了。

  我还没有打好腹稿,只能无言地看着他的眼睛。

  于是,林子松拉着我的手,游行了一圈公司的过道,在沿路办公室里的各路八卦女好奇的观光眼神里,来到总裁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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