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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谁站在爱情的芒上 六B3

  柳苗的脚跟骨折很快就好了,所幸没落下什么残疾。出院那天我好好表现了一把,还动用了鲍帅的凯迪拉克,不为向柳家谄媚,就为给柳叶挽回些颜面。头一回开又长又宽的大家伙不得劲儿,好几次都险些“光荣”了。柳苗这小子恶习不改,一路上就听他在那白话美国车这不好那不好,装得跟个真的似的。

  过了几天,我瞒着柳叶去了趟迟丽家,没想到迟丽的父母从四川来了,已经在她家住了一个星期。我埋怨迟丽老人来了也不说一声,迟丽说:都挺忙的,说了你又要惦记。

  我说:今晚我请老人吃个饭吧,明天开车拉他们好好转转。

  迟丽说:你看,我就知道你闲不住,这几天他们心情不太好,过些日子再说吧。

  后来我兜了半天圈子,试探性地说:李力真这小子不太地道,你以后跟他打交道要多个心眼儿。

  迟丽说:我跟他有啥交道可打呀?行啦,我知道你啥意思,我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小梦身上,别的什么都不想。

  我窘了一会儿说:你这么年轻,还有很多重来的机会,所以想还是要想的,再说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多个帮手不挺好吗?

  迟丽摇摇头说:我真的没这么想过,小梦的姑姑叫我带孩子回山东去,我的父母也想叫我回到他们身边,以后去哪里都不知道,想那些没用的干啥呀?

  我若有所失地说:你是说……你不想呆在大连了?

  迟丽说:我也不知道,大连是我的伤心地,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能勾疼我的心,所以我想逃开;可建军是从这儿走的,我总觉得他的魂儿并没走远,只要我呼吸这儿的空气,走这儿的街道,就能感觉到他,所以我又想留下来……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以后会怎样,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从迟丽家出来,我在街上走了很久,心情阴冷如暮冬的风。我不开心是因为迟丽可能会离开大连吗?如果是,那我为什么会不开心呢?仅仅是因为舍不得一位女性朋友吗?路过一个摆满商品的橱窗时,我从一面有裂纹的镜子上看清了自己迷茫的嘴脸。

  晚上回到家,见厨房漆黑炉灶冰冷,柳叶正一个人猫在被窝里啜泣。我惊问怎么了,她敛住泪水说:角子,咱们搬走吧,我一天都不想在这儿住了。

  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呜咽了半天才讲清楚。我家的水电煤气费都由房东代交,然后房东再把账单转给我们。今晚房东家的男主人喝了二两马尿后来收三费,见柳叶自己在家就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还色胆包天地动起了手脚,被柳叶一顿疯抓狂挠撵出了门。柳叶性子比较烈,之所以哭得这么伤心,主要还是觉得受了委屈。她在大学就开始梦想将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大房子了,如今眼瞅着芳华远去还租住在没有安全感的斗室里,怎能不令她黯然神伤?

  我还没听完就急了,抱了抱她说:媳妇儿别哭,我这就去把那傻逼给废了。说完冲出家门,柳叶在后面死死拽我,被我搡了一个跟头。

  我下楼时抄了一块砖,豹子一样掠向前面一排楼。我认识那傻逼家,这儿本来是一家大厂的职工住宅区,后来搞住房改革后不少职工卖完房子搬走了,那傻逼就是买了工友的房子出租搞副业。我三步并作两步蹿至他家门口,咣咣咣用砖头砸门。那傻逼大概听出是我,不敢开门又不敢不开,磨唧再三还是乖乖拉开了门闩。那傻逼被我吓蒙了,他那个穿着小棉袄大毛裤的女人倒是继承了几分大连娘们儿的泼辣风范,“干何么干何么”地嚷嚷起来。

  我问傻逼你知道我为啥来找你吗?傻逼吭哧了半晌说不知道,我说你要是知道就给你一下子,要是不知道给你两下子。话音未落,砖头先落,在他脑袋上发出两声脆响,一簇血流从他额头蹿下,宛若一条疾行的蜥蜴。傻逼双手抱头跪倒在地,与此同时,柳叶也追了上来,一边拽我一边喊:你个愣头青,把人打坏咋办呀?!

  那傻逼如果没被我打晕的话,肯定会阻止他老婆报警,因为警察来了他的事儿也小不了。十分钟后,我被带到了辖区派出所,经过一通讯问,又被关进了小号,明早听候发落。

  我呆在传说中的号子里,犹如一只困在铁笼中的绵羊,头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什么是国家机器。我不害怕,也不后悔,我只觉得悲哀,因为我终于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一个渺小的弱者,为五斗米折腰,为一尺布拼命。我甚至展开想象,想象自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天亮后我最心爱的女人来为我收尸,有朦胧初恋的那个高三女孩儿,有发妻柳叶,还有新近丧夫的迟丽。她们都梳妆得很漂亮,她们把我葬在金庸小说里的冰火岛上,她们为我守墓直到地老天荒。

  我的想象尚未结束,囹圄生涯就已经到头了。大约一小时后我重获自由,柳叶和沈雯正在派出所门口焦急地等我,见我出来柳叶喜极而泣,连声说沈律师就是有办法。原来,柳叶见我被抓马上想到了沈雯,就打电话给迟丽要沈雯的电话号码,之后迟丽和柳叶分头求沈雯帮忙捞我。沈雯打了几个救命电话,又火速赶到医院见到了正在办理住院手续的傻逼房东。沈雯对他说:你现在可以住院,但出院以后也可以被控强奸。那傻逼听罢一扫病态,立刻跑到派出所请求放人,连急诊处置费都没敢找我要。

  我连声向沈雯道谢,沈雯笑道:怎么,几声谢谢就把我给打发啦?

  我说:沈姑娘今后但有驱使,刘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三人都笑。笑罢沈雯说:如果房东假装重伤而医院又出具证明的话,你就有可能被判伤害罪,想摆平也就没这么简单了。我惊出了冷汗,再次感谢沈雯搭救,尔后又逗她俩说:真判了也无所谓,现在放出来的那些人不都比以前更牛逼吗?

  沈雯又笑:乱说,要是都像你说的那样,这社会不乱套了吗?

  谈笑间我忽然有些难过,不为今晚的遭遇,而为迟丽明明知道我落难却不来看我。转念又想,也许她是怕柳叶猜忌吧。果然,她很快来电话说:你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现在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本来想去看看你,又怕你们家柳叶多心。听得我五脏六腑如同泡在蜂蜜里一样。

  我们两口先送沈雯回府,然后回家连夜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一早搬回岳父大人家去。东西本来就不多,加上搬家心切,不到两个小时就收拾好了。完后我开始后悔,觉得这样灰溜溜地回去让柳家笑话,尤其是那个柳苗,见面非把我窝囊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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