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时尚阅读 > 谁站在爱情的芒上 >
三十一


  我说:这样最好,不过律师费可要便宜一点啊。

  沈雯说:这回我一分钱都不会要的,就当给小梦压岁钱了。

  我说:小梦太可爱了,只是从小没了爸爸,怪可怜的。

  沈雯瞅了我两眼,整得我有点儿发毛,问她瞎瞅啥,她飘然一笑并不答话。

  迟丽家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大多是盛建军生前的官友们打的,都说刚刚得知老盛出了事,假惺惺地慰问迟丽一番,电话一放从此音信皆无。

  家里还来了十来个念着盛厂长好处的人,对迟丽说了些要坚强多保重之类的废话,呈上一沓大家捐凑的心意钱,迟丽盛情难却只得收了。

  众人刚走,柳叶打电话到迟丽家找我,说我不在公司手机又没开,一猜就知道我在这儿。我问她有何贵干,她说:我们部门经理今晚请客,大家都要带家属,你得早点儿回来打扮打扮,准备跟我出门露脸儿。

  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两天龙体欠安,哪有精神头搞家属秀呀?

  柳叶不高兴地说:你有精神头往人家里钻,就没精神头跟我出门儿?

  我听柳叶话里有味儿,就不耐烦地说: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打完电话,我和沈雯一起离开了迟丽家。沈雯要开车送我回家,我当然乐得接受。车子走胜利路,翻过绿山直插中南路,沿途近山远海风光无限。

  沈雯说:干吗愁眉苦脸的?怕回家跟夫人不好交代?

  我说:我没愁眉苦脸,也没啥好交代的啊。

  沈雯说:不承认?不承认并不能代表没有,要不怎么可以零口供判罪呢?

  我说:说不过你,不说了。话锋一转道:我总觉得盛建军死得太冤,不明不白说没就没了,他到底有多大罪?他后面还有没有人?他为什么扛了这么久却突然自杀,那三百万究竟落到了谁的手里?

  沈雯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刘角啊,世上有很多事情,该管的你管,不该管的别管,就是管了也白管,弄不好还给自己管出麻烦来。

  我说:这话可不像是你沈大律师说的啊。

  沈雯说:我们都是识时务者,所以必须用新的标准来衡量这个案子。

  我问:什么标准?

  沈雯说:这个标准很简单,你自己去想吧。

  我下车前没再和沈雯说话,下车后站在街上想了很久,竟没想出那个所谓很简单的标准是什么。我感觉沈雯的标准大概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或者是死者已逝生者自重之类,都是我原则和感情上都很难接受的东西。可是不接受又能怎样呢?世态炎凉风水流转,很多黑色的事情如今都酷似白色,不是颜色在变,而是我们的眼光在变。

  我回家后发现柳叶正在回收洗后晾干的衣服。我麻利地支好熨衣板,往蒸汽熨斗里加了适量的水,然后殷勤地说:我轻伤不下火线,有啥脏活累活就尽管派发吧。

  柳叶背对着我说:迟丽家脏活累活多,你去她家表现吧。

  我从后面抱住柳叶,嘻皮笑脸地说:领导就是会上纲上线,我只不过顺道去她家看了看,哪值得您动气儿呢?

  柳叶说:你的意思是,等实在看不过眼了再动气儿吗?告诉你刘角,我没那么小气,但也没那么大度。

  我放开柳叶,坐到沙发上说:迟丽是我的同事,老盛是我的校友,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

  柳叶反驳道:谁说不让你管了?我想说的是,对人家热心要有个度,以前人家老公在世也就罢了,现在人家可是个寡妇,而且还是个漂亮寡妇,你这样为她废寝忘食难道不过分吗?刘角,我相信你真的是助人为乐,对她没什么私心杂念,可你想没想过我的感受?我们恋爱结婚这么多年,你啥时候对我柳叶这样用心过?

  我拉着柳叶坐下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感觉有几丝惭愧和爱怜爬上心头。我说:你别生气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你要相信,你老公问心无愧。

  柳叶偎在我怀里说:我是不是太小气太自私了?

  我说:爱情本来就是小气和自私的,你越这样我心里越踏实,只是别动不动就吃醋,时间一长就成酸菜了,那还让我怎么吃你呀?

  又一场干戈消于无形,我和柳叶在沙发上调笑了一会儿,之后乘胜追击到卧室疯了半个小时。都说小别如新婚,我看干戈之后的玉帛之欢也胜似花烛之夜,其中滋味有如春风十里,温柔而浩荡。

  晚上我和柳叶盛装而出,参加他们部门在太阳城搞的聚会。我装得特绅士,小声说话小口喝酒,向每个人微笑致意,还不失时机地灌他们头儿的迷魂汤。别人看着我和柳叶牵手而歌相拥起舞,幸福得像一对热恋中的仙鹤。可谁又能知道,雄鹤在暗暗担心那个丧夫女人的时候,笑面背后又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谁站在爱情的芒上 六A

  孟庆钧那个通报柳叶讯息的电话,即刻催生了我回国的念头,那念头像只气球越鼓越大,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离婚以后,我和柳叶虽然天各一方,但我觉得我们之间始终拴着一条无形的锁链,这条锁链就是多年以来的感情沉淀,正是这份难以割舍的沉淀物给了我无数次鸳梦重温的心理暗示,并使我坚信只要我一声召唤,柳叶就会立刻回到我的身边。然而,孟庆钧的电话击碎了我那点儿残存的信心,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令我诚惶诚恐,那就是假如我再拖延下去,柳叶就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回国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注销学籍,收拾行李,买张机票,然后万事大吉。可我怎样向郎燕开口呢?为了我来德国念书,她付出的实在太多了,我纵然有一万条堂皇的理由,也忍不下心去辜负她。看来我德国来得太轻率了,也把郎燕想得太简单了,如今问题严重了却已然不好抽身。

  就在我进退维谷的时候,海娜出事了,她在前夫亚考布斯的葬礼上不慎滑倒,造成左小腿骨折,在医院一住就是一个月。贝林克年迈体弱,被海娜这么一折腾也病倒了,照顾他们老两口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郎燕也没闲着,一有空就来曼海姆帮我照料贝林克夫妇。有一天郎燕说,她正在谋求曼海姆一所艺术大学的东方文学史助教职位,一有眉目马上就搬到曼海姆来。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麻烦事儿又来了。

  郎燕见我没啥反应,笑问:“怎么了刘角?是不是不欢迎我来曼海姆呀?”

  我说:“你要是真能来,那曼海姆可就满城生辉喽。”

  郎燕说:“满城生不生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满脸生不生辉。”

  贝林克夫妇大致了解我和郎燕的微妙关系,也挺喜欢这个乐观聪秀的中国姑娘,但由于柳叶的缘故,他们对我和郎燕的交往持漠望态度。听说郎燕要搬来曼海姆,病榻上的海娜立刻私下里对我说:“刘角,我觉得你应该和柳叶破镜重圆,如果你也是这样想的,你就应该对郎燕说清楚,如果你不是这样想的,那你也该对我们大家说清楚。”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