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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我也想起来,小狗确实还没有名字。因为一连三天,我见着莫绍谦的时间都不超过半小时。我本来是想让他给小狗取个名字的,可是他根本就不理我,也压根不理这只狗。

  第三天晚上我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我不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他是否会真的帮忙合同的事,我下定决心想要求得一个保证。晚上他照例回来得很晚,我等他进了浴室,就悄悄溜进了主卧的衣帽间,我记得这里也有扇门是通往浴室的。

  衣帽间到浴室的门果然没锁,我在衣帽间里把衣服换了,然后找了件他的衬衣套上。我记得去年有天晚上他睡在我房里,早晨我随手捡了他的审议穿去洗手间,出来后被他看到,他缠着我不肯起来,害得我旷掉整整半天课。我有点忐忑地拉了拉衬衣的下摆,男式衬衣又宽又大,这样子够诱惑的吧。

  我小心地将门推开一条缝,看到莫少谦躺在浴缸里,眼睛微闭像是睡着了。他今天应该没喝酒吧,我悄悄把拖鞋也脱了,赤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一直走到浴缸边,我忽然看到LED显示屏上闪动的画面,那是《网王》,这也太滑稽了,他这样的大男人,怎么会看这种片子?可是我顾不上想为什么莫少谦会看卡通了,因为他忽然像是觉察到什么,已经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既冰冷又无情,更多的是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我有点尴尬,站在那里进退不得。

  “谁让你穿我衣服的?”他的声音也十分冷漠,“出去!”

  我看到他搁在浴缸边的手都捏紧拳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气。我心一横就豁出去了,在他打算干我出去之前,我决定豁出去了。我像只鸭子般扑腾进了水里,我本来是想去住他的胳膊,但因为浮力我有些站不稳,最后狼狈而本能地搂住他脖子。他很厌恶地想要挣脱,我们在浴缸里几乎打了一架,结果全身都湿透了,我像八爪鱼一样趴着他就不放,他气得连眉毛都皱起来了。我死皮莱脸地亲他,从下巴到脖子,他终于被我亲的不耐烦了,反客为主按住了我。

  最后我累得在浴缸里就睡着了,连怎么葱郁刚出来的都不知道。

  因为我听到吹风机在耳边嗡嗡地响,温热的风拂在脸上,最后温暖的手拂过我的脸,轻轻将我的头转到另一个方向。

  我被那暖风吹得很舒服,小时候妈妈也会拿着吹风机帮我吹头发,她总是说不要湿着头发睡觉,不然会头疼的。这种嗡嗡的声响很让我安心,仿佛还是很小的时候就在家里,我喃喃叫了声妈妈,我想自己或者是在做梦吧,没过几秒钟就重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脖子发麻,因为没有睡在枕头上,而是枕着莫少谦的胳膊睡了一夜。他身上还有熟悉而清淡的香气,那种我最讨厌的气息。而我竟然窝在他怀里,毫无知觉,像只猪一样睡了整夜。

  我觉得很可耻,也许一次次出卖自己,我已经麻木甚至习惯,到现在竟然觉得自然而然。我不作声悄悄溜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上课。我倒了两次公交,结果迟到了。没人帮我占座,月莹不在,我独自坐在最后一排,觉得非常孤独。整堂课我都有点心不在焉,抄笔记的时候我总是看到手腕上的菩提串。我记得月莹当时说话的样子,病房灯光下,她的侧脸温柔而美好。我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情,我想如果真的可以帮到月莹,什么都是值得的。

  晚上我回到公寓去,莫少谦难得在家里。我们两个一起吃了饭,我有点食不知味,这样加长的气氛真让我觉得格格不入。早上他没醒我就跑了,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态度。不过他一直没搭理我,我也不好跟他说话,吃完饭后香秀来跟我们打招呼,她要去遛狗了。小狗连走路都还有点歪歪扭扭,酒会拿湿润润的眼睛看人,一脸的天真无邪。套上颈圈后不太习惯,他一直用爪子挠啊挠,香秀想阻止,它还是挠个不停。

  莫少谦皱着眉看着那只狗,我趁机问他:“要不要取个名字吧……”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终于开口说话了:“就叫讨厌。”

  我有点讪讪的,缩回去不做声。香秀却很高兴,以为讨厌是和可爱一样的词。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讨厌这只狗,就像讨厌我一样。可是谁让我有求于他?

  我和莫少谦的相处陷入了一种僵持,他对我不冷不热,而我在他面前显得很心虚。从前他虽然对我不怎好,虚情假意总是有的,比现在这种冷冰冰的样子要让我好受得多。我担心的是他不肯履行协议,虽然他从前还算是言出必行,但他这样翻脸无情的人,万一要反悔也是易如反掌,反正我也被他骗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幸好快要放假了,我主动提出起来陪他出去玩,他也好像没什么兴致似的:“随便你。”

  我觉得很气馁,这一个月的日子显得很难熬。他似乎工作挺忙的,我不太能见到他,因为他回来的很晚,我在家他也不怎么搭理我,我几乎都有点担心了。等到放假的时候,莫少谦终于问我:“上次你说要出去,想去哪玩?”

  我很知趣:“你说去哪就去哪里。”

  我没想到他会把我带到海滨去,下了飞机我就开始觉得害怕,等看到海边别墅时,我简直就快发抖了。

  别墅和上次来的时候没多大改变,我只是不愿意回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海浪声让我觉得眩晕,关于这里的一切记忆都让我觉得难受。我勉强对莫少谦说:“我就住一楼好不好?”

  没想到他说:“一楼没有睡房。”

  我痛恨二楼的那间卧室,哪怕落地窗帘关着,刚刚走进去的时候,我仍有种想逃的冲动。

  这边别墅里没有佣人,一切要自己动手,我把行李箱打开把衣服挂起来,我没带什么东西来,不过是换洗衣物。收拾好了后,我才鼓起勇气拉开窗帘。窗外是宁静的海,极目望去还可以见到岛屿隐约的影子。沙滩上有鸥鸟在散步,海浪泛着白色的花边,扑上沙滩,然后又退下去。我坐在床上发呆,三年过去了,我以为我再也没有勇气对着这片海。或者时间真是最好的良药,让我把曾经的一切丢淡忘。过去是从这里开始的,他是想再在这里结束吗?

  有人在开着的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我回头看,原来来的是莫少谦。大部分时间他都彬彬有礼,像个君子。他已经换了休闲的衣服,他问:“我要去买菜,你要不要一起?”

  买菜?

  上次来的时候好像全是吃的外卖,我都不太记得了,那是一段太不堪的记忆,我被迫将它从脑海里抹去,所有不愉快的回忆我通通用忘记的方式去处理。我不愿意一个人呆在这里,所以我老实地跟他去买菜。

  我做梦也没想到资本家没有车在这里,不,还是有车的。当莫少谦从地下室里把自行车推出来的时候,我都要傻了。

  他看了我一眼:“你也想走着去?”

  这么大的太阳,这么热的天气……好吧,我坐上了自行车后架,让他带着我一路沿着林荫道骑过去。

  在碧海蓝天的林荫道路上骑自行车,听上去还是挺有美感的一件事。

  只是骑车的人是莫少谦,他还带着我,这事怎么都让人觉得别扭。

  没骑多远就是一个很长的大坡,并不太陡,可是一直是上坡,虽然暮春时节,不一会莫少谦的T恤就汗湿了贴在身上,我一直觉得他不会流汗——除了某种情况下。可是现在他背心里汗湿了好大一块,看上去像幅写意画,平常他太衣冠楚楚了,看到他这样我觉得简直太别扭了。

  我忍不住用手把他黏在背心上的衣服轻轻扯起来,风从他的衣领里灌进去,他的衣服像帆一般鼓起来。海边的风吹的人很舒服,我的裙子也被吹得飘起来,我一手按着自己的裙子,一手扯着他的衣角,觉得又滑稽又可笑,起先还想着忍住,可是没过一会我就忍不住了,我并没有笑出声,但莫少谦却仿佛后脑勺上也长了眼睛,他头也没回的问:“你笑什么?”

  “我没见过你骑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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