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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我解释给他听:“要是一个女人爱上了你,除非连你的灵魂也叫她占有了,她是不会感到满足的。因为女人是软弱的,所以她们具有非常强烈的统治欲,不把你完全控制就不甘心。女人心胸狭隘,对那些她理解不了的抽象东西非常反感。她们满脑子想的都是物质的东西,所以对于精神和理想非常妒忌。男人的灵魂在宇宙的最遥远的地方遨游,女人却想把它禁锢在家庭收支的帐薄里。……作为坠入情网的人来说,男人同女人的区别是:女人能够整天整夜谈恋爱,而男人却只能有时有晌儿地干这种事。”

  “妈呀,说得太在理了,我老婆就是这个样子的。这是什么书啊,都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大叔流着哈啦滋说。

  我愤怒地看着他,郁闷。

  火车站这点挺好,二十四小时提供热水。天一亮我就去厕所洗脸刷牙,又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在厕所里我照镜子,看见自己的头发乱蓬蓬的,脸色灰溜溜的,皮肤非但淡无光泽,且隐隐泛蓝,好像聊斋里的女鬼。

  回来时已经七点半了。我打开手机,上面显示我错过了六个电话,全是一个号码,沥川。

  那位大叔也强提着精神,看今天的人民日报。

  “丫头,再说点什么给大叔我提提神吧。对了,你不是英文系的吗,给我念句英文诗吧。”

  我吓一跳,看他拎着一大包行李:“大叔是文化人啊!”

  “看不出来吧。我是会计呢。”

  “那我给您背两首诗吧。”我先说英文,然后又将一位名家的译文背给他听:

  “情人佳节就在明天,我要一早起身,

  梳洗齐整到你窗前,来做你的恋人。

  他下了床披了衣裳,他开开了房门。

  她进去时是个女郎,出来变了妇人。”

  大叔哈哈大笑,说丫头真有你的,挺逗的嘛。

  我来劲儿了,又给他背一段:

  “张三李四满街走,

  谁是你情郎?

  毡帽在头杖在手,

  草鞋穿一双。”

  大叔笑得更厉害了,说:“丫头你真神,能吟诗呢。你吟的是他吧!”

  他指着我的背后。

  我一回头,看见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戴着帽子,拿着手杖,只是没穿草鞋。

  大叔说,“哎,丫头,给大叔长长知识,那诗是谁写的?这么有情趣?就听你说一遍我就记下了。下回我把它当荦段子说给人听。”

  我没张口,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替我回答。

  “莎士比亚。”

  沥川。

  看着沥川的样子,我觉得有些心虚。他穿着休闲服,戴着草帽,一副刚从夏威夷渡假回来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沥川其实严重残疾,看上去却总是那样光鲜,那么潇洒。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明知故问。他显然坐了今天的早班飞机。

  “打你电话,你关机。”他冷声说,“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不会吧,哥哥。”

  “这两天你就睡这里?”他扫了一眼四周,乱糟糟的人群,此起彼伏。一位农村大嫂正对着镜子剔牙,另一位媳妇则袒开胸脯奶孩子,毫无顾虑。

  “打了几个盹而已。”我说,“排队比考试可是轻松多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买早饭。”他放下包,抽身要走。

  “哎哎,要不你替我排队,我去买。这里地形复杂着呢。”我拦住他。车站这么乱,也没有残障设施,人人拖着行李赶路,万一撞伤了他,就麻烦了。

  “要不我们一起去吃吧。”他走到我前面一位排队的大嫂面前,娓娓动听地请求她替我照看一下。那位大嫂拿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拼命点头,几乎快痴过去。

  我在心里说,沥川哥哥,拜托你不要放电,好不好。

  他拉着我,坐电梯到二楼,找了家咖啡馆,给我要了甜点。我对服务员说,“劳驾,最苦的咖啡。”

  他看着我,良久,叹了一口气:“小秋,我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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