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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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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之良回到家中,全家都在等他。 “今天不比往常,你不能早来一会儿吗?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李丽娟有点不高兴,她边说边往茶几上端菜。 “来了就好,”母亲说,“赶快上香、烧纸,烧完了吃饭,娃娃们都快饿坏了。”她说着将烧纸、祭品端到任之良面前。任之良说:“妈,这里有规定的,大街上不许烧纸的。” “谁家的规矩都不行,烧钱挂纸敬先人,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没有不敬的道理。快去吧,先人们早就等不急了。” “真的不行,妈。” “算了,再不要使你那驴脾气了,”李丽娟说,“别闹得谁也不高兴。” 母亲见状,也就不再坚持了。她自己端上祭品盘子,叫上欣亮出去了。 任之良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一眼便看见了对面餐桌上的供仰,感到既陌生又熟悉,既欣慰又不可思议。这是母亲心中的圣物,在那贫穷的日子里,平日里如何省吃俭用,过年也要蒸上这些供仰,恭恭敬敬地献到堂屋里的供桌上,从年三十开始,每天早晚都要上香磕头,这样,一直持续到正月二十日以后才收起来。任之良理解母亲的行为,这是祭祀活动的延续,是图腾崇拜的遗风,是从人类早期就有的一种文化活动,它现在是母亲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了它,不知母亲还是不是母亲。 他看着那精美的造型、图案,形象逼真的“牛”、“羊”,使人很容易联想到考古发掘出来的祭祀文物和保留在岩洞中的原始壁画,看着这些东西,就如同看到了数万年以前远古人类的生活习俗,由此可见,我们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离饮毛茹血的时代并非有多远? “发什么愣呀,还不上个香吃饭呀!”李丽娟没好气地说。 任之良想着林思凡,在这除夕之夜,外出漂泊,觉得不是滋味,他瞟一眼李丽娟,不觉有点汗颜,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他向李丽娟投去神秘地一笑,算是表达对她的歉意。他站起身走到餐桌前,点上三炷香,双手抱在前面,深深地作了三个揖,把香插在供仰前的米碗里,回到沙发上。 这时,母亲和欣亮也回来了,一家人围坐在茶几旁,开始吃年夜饭。 大年初一,骆垣起了个大早。外面劈劈啪啪的鞭炮声响个不停,骆垣心中一阵烦躁,坐卧不宁。他在客厅里来回踱了几圈,进了大头的卧室。 大头还在睡觉,他气不打一处来,揭开被子,摇着大头的大脑袋叫起来:“哎,这狗日的,还不起来。哪来这么多穷瞌睡,回来以后你天天睡,把脑袋都快睡扁了,还睡?” 寒假里,大头一直蜗居在家,不是看电视就是上网打游戏。骆垣看着就烦。 这孩子生下来就由他的姥姥代养。骆垣是天生的风流公子,官瘾又大,整日里不是围着几个常委转,就是围着裙子转,那还顾得上儿子不儿子的。 王一丹忙着结交权贵,为丈夫的前程操碎了心,更没功夫养育儿女。大头在姥姥家里长大,对其父母的感情自然也就冷淡得多。 骆垣父子感情冷淡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大头生下来不久,社会上就有人议论,说大头一点也不像骆垣,是不是他的儿子很难说的,应该做个亲子鉴定才对。实际上,王一丹的所作所为,骆垣是清楚的,只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不做亲子鉴定,他也心知肚明,只是碍于王一丹在骆垣政治生命中的显赫位置,骆垣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如此,大头的出生就给他的心灵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随着大头一天天长大,其相貌与行为举止,与骆垣的差距也越来越大。大头回来,天天绕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过了腊月二十日,骆垣的头等大事就是“拜早年”。上班时间,他一个一个打电话,无一例外“拜个早年”,再东拉西扯一阵子,嘘寒问暖,极尽关爱之情,最后婉转地探听一下此人的行踪,回家后备一份礼物,在夜幕降临之后,便潜入选定的对象家里“拜早年”。 几天下来,该拜的都拜了,该说的话都说了。按以往的情形,就算已经播下了种子,只等来年的收获了。可今年不同于往年,有个冒名鉴字的事,像磨盘一样压在他的心头,在拜早年的过程中,拜年的对象也都或明或暗、或隐或显地提到了这个问题,有形无形之中,给他的拜年打了折扣,给他期盼的收获埋下了伏笔。 大头遭遇了骆垣的恶言恶语,心中不快,他揉揉眼,瞟一眼骆垣,嘴里咕嘟了句什么,翻个身又睡过去了。骆垣又骂了几名“狗日的”,无可奈何地回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顺手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一片节日气氛,他翻遍了每一个频道,不是各地群众过节的新闻报道,就是形形色色的春节联欢晚会。他看着就心烦。 好不容易熬到王一丹起床、梳洗,一起吃过早饭。按照往年的习惯,各路神仙在年前已经拜过了,过节这几天该拜小鬼了。大年初一,按惯例拜的是王一丹的双亲。可今年不同,在年前,忘了拜一位关键人物,可不能再错过今天了。 饭后,王一丹张罗着要去父母家。骆垣就说了:“自家人,哪天去都是个去。今天说什么都得给徐局长拜个年去。” “不是说好了今天去我家嘛,爸妈他们都准备好了,你怎么又变卦了?” “这不是才把徐局长给记起来嘛。我给你说,今天说啥也得先到徐局长那儿去。”骆垣态度非常坚决,不容王一丹有丝毫讨价还价的空间。 王一丹思谋了一下,说:“那好,我和儿子先去我家,你过去应酬一下,直接到我妈那儿。” “行,”骆垣说,“恐怕还得带点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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