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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林成林说:"我了解他,中专毕业才工作三年,农村来的,一个人住在工地上。武师傅,他平日不是很听你的吗?"

  "那是。"武师傅说,"他刚来工作摸不到东南西北爱找我帮忙。我看他农村娃儿不容易帮了他不少。这回也不晓得他啥子疯发了,人牵起不走,鬼牵起跑得飞快!"

  陈毅力说:"项目部石子的问题多,要弄清楚不容易。你晓得人家怎么搞的招标?人家招标有啥机关?就是晓得了拿不到证据也没用,还惹得人家反咬你一口,你还说不出个子曰。我看我们是不是先以侯长生为突破口,把他攻下来,把他们的阵地撕开一条口子再扩大战果。"

  武师傅想了想,一拍大腿,说:"陈主任这个主意好!那小子多少还听我的。我去跟他说。"

  林成林笑笑,说:"要得!他是团员还想入党,找我汇报过思想。我也可以找他谈。"

  陈毅力说:"你们先莫慌找他。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他要是不听劝告反而把我们的打算跟他后面的人说了,人家挽起手来对付我们就麻烦了。我们千万不能让他们晓得一点点风声!"

  这就有点麻烦了,既想做侯长生工作把他拉过来,又怕直接跟他说了打草惊蛇,好比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不好办。三个人的眉毛眼睛皱成了一团。三支烟抽得满屋都是烟气。武师母推门进来送水果,眼睛熏得流眼泪,说:"死老头!你死了不要紧。把两位领导熏倒了看你怎么交代!"说完放下水果就走。三个人哈哈笑。武师傅忙开门开窗透气。他们把门窗关得死死的是怕隔墙有耳。这一栋楼住的都是一建的职工。房子又是二十年前修的,不关风了。

  他们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这一天,公司保卫处长孙正文到工地来把蓝主任和武井然喊走了,说是协助调查个事。工地上除了民工,管事的就是侯长生。猴儿一见机会好,忙打电话给魏老板:"今上午没有人,你多进几车啊!"魏老板懂得起,忙借了几个车来送石子,还喊每车少装点,今上午没人管。

  过了两个钟头,一辆石子车到了工地门口。门卫不开门,说公司领导说了要收了方才准进。驾驶员弄不清这些事,就拉上手刹下来抽烟。保卫房出来两个人,带着皮尺,对着石子又比又量记下方量后挥手让车进去。又过了一阵,陆续又开来三辆石子车停在门口。门卫照样说那几句话。那两个人照样拉皮尺收方。

  前面那三个驾驶员是魏老板从外面借的。他们以为这儿的规矩就是收方进门,就没给猴儿多嘴。最后一个驾驶员是魏老板的人,进去就给猴儿说了门口有人收方的事。猴儿听了直跺脚,连连说:"糟了!糟了!有人装怪!你看是哪个人在收方?"驾驶员摇头说认不到。猴儿急忙跑出去看,也不认识那两人,就气势汹汹地说:"你们做啥子?哪个喊你们跑到我们工地来装怪的?"这两人也不说话。一个拿起电话打。不一会儿,工地大门对面的茶馆里出来一个人,径直朝工地走过来。猴儿一看,胖乎乎的,走起路来屁股甩得多圆,是工程处的林书记。林书记走过来小声说:"小侯,你不要乱吼。我找你有点事。我们到对面茶馆说。"说了,林书记又找那两人要了方量单,然后转身把侯长生带往对面的茶馆。

  林书记把猴儿领到茶馆一个角落,指着先就座的两人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陈主任。这是公司保卫处的孙处长。你坐嘛。他们有事找你。"

  猴儿才工作三年,又是在底层工作,连公司也只去开过一次大会,完全认不到陈主任和孙处长,但公司的级别还是晓得的,人家是公司下来的,项目经理和工程处主任都归他们管,莫说你这个小工长了,不由得紧张起来,脸上半边红半边黑,忙点头微笑递烟,说:"请领导多多关照!"

  保卫处长孙正文是陈毅力请来演"调虎离山"之计的。他把蓝天和武井然带到公司保卫处办公室,叫手下问他们去年材料被盗的事,还要他们写材料,然后一车就跑到这儿来了。公司离这儿有三十多公里。蓝主任他们半天回不来。孙处长聪明,见黄总来了,陈毅力又是黄总的得力干将,就大力支持陈毅力的工作,不跟简总跑了。陈毅力晓得孙处长是那种拉一拉就过来、推一推就过去的人,就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来了。

  孙处长抹起脸说:"你坐。跟你说,你的事我们都晓得了。老老实实跟陈主任说清楚。听见没有?"

  林书记晃了晃手里的方量单,说:"小侯,你看你干些什么烂事!我给你念一下啊!一车七方。一车六方。一车八方。三车就少了九方!心子也太黑了吧!陈主任受公司领导指派来找你。你要老实点!"

  机关中干和基层的领导都爱给办公室主任"搽脂抹粉",东川话叫粉起,因为他离领导最近,不晓得领导今天给他说了点什么,明天又给他说点什么,反正把他推在前面好,他怎么说,大家就怎么说,出了问题是他的,免得自己跟领导不合拍。而办公室主任呢,与他们一样的级别,拿一样的钱,并不是想出风头争表现,那是年轻人的事,而是因为很多事情都是办公室牵头,领导也时不时有指示,不得已而为之。所以,陈主任听了二人的介绍稳起不开腔,抹起脸不笑,等他们说完了才咳了两声,对猴儿说:"小侯,工作几年了?还没结婚吧?有女朋友了吗?"

  猴儿听他扯家常,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半低着头说:"三年,林书记晓得。我们耍啥子女朋友啊!球钱没得一个!"

  陈毅力说:"老家呢?爸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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