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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第二天,张局长在组织处长陪同下亲自送黄其来一建公司上任。张局长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为新总经理黄其扯旗放炮,要让一建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黄其是他张战胜挑选的大将。昨天他给党委书记曾不凡打电话说:"明天黄其来上任。你把阵仗搞大点!把所有的中干,还有项目经理都喊来欢迎!你也要好好地说几句!"

  公司大会议室密密麻麻坐满了开会的人。一建公司大,有十几个处室、五个基层单位和七个工程处,单是中干就有近百人,再加上几十个项目经理,热闹得不得了。开会前,搞建筑的人有两个特点,一个是粗声粗气吹聊,开口老子,闭口龟儿,一句话要带几个骂人的脏话,好像不骂人不过瘾,拿东川人的话说,这叫说话带把子,拿民间评论家的话说,这叫屁话超过文化;第二个是大家平日各忙各的,很难得像这样聚在一起,你一包烟撒一圈,我一包烟撒一圈,百多人一起抽,抽得雾气腾腾的,熏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

  会议由建管局组织处周处长主持。周处长说了很多热情洋溢的话,把黄其是夸了又夸,然后大声念局党组文件,任命黄其为东川市第一建筑公司总经理。接着,建管局长张战胜讲话。张局长说:

  "同志们:今天局里给你们派了总经理,意味着公司从今开始走上正轨。我们一建是全局的大公司,是有光荣传统的老大哥单位,也为东川的城市建设作出过辉煌的成绩。我相信,在公司新的领导班子的领导下,我们一定会再现辉煌!我希望公司领导和全体中干要支持黄其同志的工作!我也希望黄其同志团结全公司干部职工,努力工作,大胆改革,闯出一条国企突围求生的路子来!我相信一建人一定能够取得成功!"

  接下来是黄其讲话。他说:"感谢局领导对我的信任!我回到一建希望得到公司领导的帮助;希望得到全体中干和公司职工的支持!我一定廉洁奉公,坚持原则,大胆改革,踏实工作,团结同志!我们在局的领导下,在全体干部职工的共同努力下,一定能推进改革,战胜困难,突破重围,打造一个新一建,开拓国企辉煌的新天地!"

  大家热烈鼓掌!

  简明对杨鑫咬耳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杨鑫反咬他:"大话套话过场话!"

  二人捂着嘴巴阴笑。

  十五、煽阴风点鬼火

  开完会,简明约副总杨鑫到南山吸氧。杨鑫阴笑着说:"简总,人家总经理刚到,你不去汇报工作?"简明说:"等曾报纸跟他吹。我们走!"两人各开各的专车,把专职驾驶员甩在公司喝茶,一溜烟开到东川著名的南山风景区。东川城区在长江边上,海拔自然低,只有百来公尺,而南山有四百多公尺,又有很多树木花草,空气好,环境优美,城里人爱跑在这儿来吸氧玩耍。

  简明和杨鑫来到风景区天香茶楼,要了两碗毛尖、两盘下茶的瓜子、开心果。茶楼在山峰上,凭窗远眺,万里云烟尽收眼底。

  简明这个人出身贫苦,爸爸妈妈都是农民。小时候他兄弟两个只有一件像样的拜客衫,谁有大事出门谁穿,平日都是锁在柜子里。有一次他小学毕业,第二天要参加毕业典礼,找妈妈要拜客衫。弟弟也要,说是明天到县城去开运动会,学校就推荐了他一个人。妈妈愁得焦头烂额,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件衣服总不能撕成两件?结果呢,简明赌气不要,他弟弟也赌气不要。两兄弟半夜三更在被窝里对哭。简爸爸听见了吵他们:"没有出息!男子汉要靠自己!二天书读出来了做大官找大钱!"

  简明几十年都记得爸爸这句狠话。他小学毕业进了县城中学,中学毕业考上东川建筑中专,中专毕业来到一建公司。他在一建三十来年先后做过技术员、工长、项目经理、工程处主任、技术处长,做副总也有好些年了,是公司领导班子中的老板凳。胡日月不垮台,他没有打当老总的主意,做副总已经心满意足。那年,他爸爸妈妈从乡下来看他,见他当了官笑眯了,不歇气地夸他有出息。他得意地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套衣裤。

  胡日月垮台后,不是杨鑫想当总经理,他也没想过当总经理。那天杨鑫悄悄跟他说:"简总,你要帮我一把!"简明不明白,绿眉绿眼望着他,问:"啥子事?"杨鑫挤眉眨眼,细声细气地说:"局里来人征求意见。你推荐我要不要得?"简明还是云里雾里,睁大眼睛问:"推荐你做啥子?"杨鑫嘴巴张了又张,"老总"这两个字硬是说不出来,就说:"算了!你要装处,我也没有办法。"事后,简明抠了半天脑袋才恍然大悟,嘿嘿一笑,自言自语说:"你娃想的这一杯?"他想,杨鑫这猴儿才当副总就有了想法,未必自己老副总了还不如他?推荐你?想得美!我脑袋没有进水,不晓得推荐自己啊?

  简明有了当总经理的想法,就引出了排挤梁启明、六处两个月发不出工资的事,就有了今天上山吸氧的事。他今天打的主意是拉拢杨鑫,共同把黄其撵走。

  简明甩一支烟过去,说:"杨总,黄其来了,有啥想法?"

  杨鑫长得高大英俊,一表人才,跟简明那副石迁相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没得比,所以,他不当瞧得起简明这个农村来的县疙瘩,但又不敢得罪他,自己这把副总的椅子还是摇摇晃晃的,把人家惹毛了,轻轻一脚就可以把你的椅子踢翻;所以,他原来请简明推荐他当老总的想法被拒绝后,气是气得吐血,也只是阴到气,不敢在脸上露出半点气愤来。

  他接过烟点起,说:"简总,人家来头硬,有张局长撑腰,不好办!你有啥主意?"

  简明说:"我的主意很简单,趁他刚来摸不到门枋,把水搅浑,来个浑水摸鱼,哪个摸到哪个得。"

  "什么意思?"

  "我们到各个项目部去转一转,检查生产,给他们打打气。他们不是喊没得钱吗?叫他们找业主要,不给钱就把工程拖起慢慢做。接下来事你应当晓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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