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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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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这小子跟我忽悠,让我看他手里的一个专利,叫什么高能蓄电池,那投资计划书跟可行性报告写的叫漂亮!这小子小嘴片啪啪翻着,楞把我给说活了心了,我一看跟他合作的还有几个大单位,就下了决心,想趁退休前再猛捞一把,没想到叫财务科的老郑给举报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亏我栽培他十几年。”王向东说你那是遇见大是大非面前有立场的了,这就叫坚持真理,这些年你也太霸道,独裁者的下场能好吗?你就说你给何迁出了多少钱吧。毛厂长说:“三千多万。” “嘛!?”王向东的声调不由得提高了许多,他说我服了,不是服何迁,我是服你们这些冤大头啊,屁还没见着呢,就敢把钱打给他?毛厂长说:“开始不怕,存折在他手里,密码是我掌握着,他说钱在他那里放着,将来即使干不成蓄电池厂,也给我十个点的利息——都有文字协议。” “这么说,你是挪用公款啦,又没啥损失,估计也太重不了。”“哪呀?”毛厂长带着哭腔说,“最后叫何迁给涮啦,敢情他跟银行里的人有勾,什么密码不密码,拿个假身份证什么事儿都办了。” “呵呵,坑了你多少?”“不多,三百多万,听说这小子一共支出了五百万,都汇到美国去了。要不是我先出事,这小子不定还要怎么倒腾哪。” 王向东脑子有些乱,他很想了解一下何迁的钱都汇到谁的手里了,周胖子?或者跟米彩儿的男人有关?后面毛厂长一通牢骚和漫骂,他已经听不入耳,只是很难理解何迁究竟是怎么把这几条大鱼给钓上来认他宰割的,这小子憋了这么多年,终于做了笔超越周胖子的大生意,可惜他栽在自己家门口了。 王向东说何迁也在西区看守所里呢?毛厂长说:“在,最边上那几个号吧,前几天还叫送饭的给我捎过来一首诗呢:壮志未酬身先死……呸!”毛厂长疲惫地一挥手:“算啦小王,先不谈这些了,说说你自己的情况吧。” 毛厂长的口气突然叫王向东一阵别扭——您谁呀?还跟我这里拿腔总结来了,现在谁是领导!王向东无所谓地把头一晃:“我没啥,就是捅了个人。”然后荡开话题,威严地招呼小劳作:“洗脚!”小劳作立刻蹦起来,干练地拿脸盆打水,送过来后马上去抓毛巾,规规矩地给摆过来。王向东把脚往水里一泡,喝道:“下回少放点热水,烫猪蹄儿哪?”在小劳作殷勤的答应声里,毛厂长不觉得落寞了一下,讪讪地向旁挪了下肥硕的屁股,不言语了。 王向东“住”的是西区看守所,刑拘他的名义是“涉嫌故意伤害罪”,管他这个案子的刑警恰巧跟李爱国认识,不过那老兄只来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再没露面,看来李爱国也是顺嘴递了句话而已,并没有真正地“掺和”进来。外面的亲朋,两个姐姐只是各送了几百块钱给他,连句话也没留,看来她们是真的寒了心了——谁家跟这种事有瘾啊!那些朋友没有一个来照看的,不知道他们是懒得再陪他玩儿,还是根本就不知道消息。 米彩儿递进一封信来,没有再象上次那样跟他谈上帝,她的话痛苦又矛盾,前言不搭后语,不过王向东还是看出她的心被伤得深了些——也不知她家里人会怎么对她描绘那天的事情,肯定没一句好话。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米彩儿现在肯定是暗得一塌糊涂了,毕竟挨扎的不是别人,再不亲也是个姐夫啊。米彩儿说她不能常来看他了,她正在考虑是否快些回美国,即使不去美国,她也想暂时离开九河这个伤心地好好地冷静冷静,将来如果想找她,或许问问珍尼会有结果。米彩儿甚至没有说几句安慰和鼓励的话。王向东宁愿相信是她忘记了。 倒是陈永红两口子“够意思”,他们专程带了家辉来看他,可惜人家不让见,只留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五百块钱。管教从王向东嘴里知道来的几个人都跟他什么关系后,就站在窗外一通感慨,然后大骂王向东不是东西——这么好的媳妇都跟你离了,你说你还能好得着吗?想不倒霉都天理不容。王向东能说什么?其实最让他惦记的,是家辉。陈永红来信说,家辉因为在学校里打架,受了处分,又赶上王向东出事,他就没心思再上学,说出天来也不回学校了。 想到这里,王向东不觉歪头望了眼厕所那边,傍晚时因为偷烟屁刚被他骂过的半大孩子好象已经睡着了。那孩子的年岁也就跟家辉仿佛吧,是因为强奸“网友”进来的,在外面也是个没人教养照顾的野小子。王向东叹了口气,心里很乱。 现在他的心情越来越糟,想起以前的事情就感慨懊悔,想起以后的事情就沮丧迷惘。他发现自己就是个事后诸葛马后炮,遇事好冲动,谁惹我也不成,真出了事吃了苦果,才开始反省,又想得头头是道比谁都明白——真不知道当初这些理论素质都跑谁家地沟里去了。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自己聪明伶俐当之无愧,关键时刻又哗哗地掉链子,乖的傻的都叫他一个人占齐了。 号子里的人也有给王向东解开心的,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砸坑做事担当,做了就不后悔,就是蹲几年牢也比忍下一口气把自己憋屈死了强。王向东看看屋里的一片光头,苦笑道:“弟弟们,你们几岁我几岁?你们血气方刚,出去以后还有一闯,哥哥我这老鸟还能扑腾起几米高?你们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吃饱连狗都喂了,我成吗?四十岁的人再喊豪言壮语就是怪鸟了,呵呵。” 王向东心里很清楚,一旦他被窝在里面三年五载,可就什么都完了,谁知道出来以后又是什么世道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判几年,估计“故意伤害罪”被判处缓刑的机会比较大,就看“外面的人”给不给使劲了。 可那些人呢?怎么突然都死绝了一般?他想写几封信叫他们帮忙,可圆珠笔怎么也写不出字来,他知道不是笔的毛病,是他的心茫然了。他自己就先觉得没劲,求谁呀?求什么呀?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做得出扛不起咋的?真想出去何苦进来? 思来想去,只忿忿地写下四行大字:有茶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这是老爷子生前教诲过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能想起来。 默默地读了两遍,王向东把纸揉了。 他想明白了,怪不得别人,怪不得命运,什么都是自己“作”的。 半个月后,王向东接判决:五年半。附带民事赔偿三万多元。 上诉!王向东第一个念头就是上诉。 两个月后,二审结果出来了:维持原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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