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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方书衍度过危险期后,由宁父留下来看顾。安之只是远远地往病房看了一眼,就拉着虞玮韬离开了。

  回到N市就是忙碌的工作,连着加了几天的班才稍得空闲。稍一得闲,安之就发现她亲爱的小鞭子和搓衣板不见了,她不信邪地又买了套新的,结果没熬到二十四小时又消失不见,再买一次,过了一晚上又找不着了。

  明明他一晚上都睡在她身边,这是什么时候下的黑手?安之不服气地拿支笔戳还在睡觉的虞玮韬:“喂喂喂,我的家法道具呢?”

  他“嗯”了一声,就算把她打发了。

  她索性摘了笔帽,趴在床上恐吓:“你再不起来跟我老实交代,我就在你脸上画个乌龟。”

  他闭着眼却很精准地抓住她的手,一下子把她拉进怀里,她“哎呀”一声,手一滑,反在自己手腕上划下好长一道。

  “讨厌!”她捶他一下,扔了笔用大拇指使劲擦手腕,黑黑的线没擦掉,手腕倒是红了一大片。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笑着抓着她的手,叹气一般:“安之,你一定想不起我小时候教你写字的事来了吧。”

  安之本来还是挣扎的,闻声一下子抬起头来。他眼睛微合,看起来就像是在睡觉,她差点以为刚才听到的只是错觉:“呃……”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起以前的事吧。

  他闭着眼再一次精准地按下她的头,让她老老实实地趴在他的胸口,沉思片刻,才继续道:“那时候我教你写你的名字,你一下子就学会了。”虽然她写的“小”字就是三竖,“米”字就是两个叉交叠在一起,但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那当然了,我就说我从小就聪明可爱善良大方……啊……”脑袋上被人敲了个栗子,她一边揉着一边报复性的朝他胸口狠咬一口。

  他闷笑了下,不知是因为她的话她的举动,还是因为陷入了回忆之中:“后来有一天你拉着我献宝似的说,你可以让蚂蚁也写出你的名字哦。”

  “这么神奇?”她小时候肯定是个天才,还是通灵性的天才。

  “嗯,确实很……神奇。”他犹豫了下措辞,然后停在那里不再往下说。

  安之急了,推他:“快说快说,我后来真的做到了么?”

  虽然那个方法真的很变态,但严格来说,她还真地做到了。虞玮韬想起当时的情景,犹觉得不可思议。她当时用蜜糖兑了水,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下“小米”两个字——当然这两个字只有他认得出来,稍顷他便见有蚂蚁慢慢地围拢过来,但蜜水又扛不回蚁窝,它们闻了吃了,怎么也该离去了,可那些蚂蚁就像被下了定身咒,趴在那一笔一划的蜜水两旁居然一动不动。

  安之听了之后,完全膜拜自己到了花痴的境界:“我前世一定是蚂蚁精,不然就是蚂蚁国蚁后。”

  “你是白雪公主里那个皇后,在蜜糖里兑了农药。”他受不了她这花痴模样,没好气地推她起身。安之还沉浸在对自己的偶像崇拜情结里,哪里能料到他突然起身,一个不备就扭了小腰,五官全拧在一起,夸张的大叫:“哎哟哎哟,我的老腰啊,该不是折了吧。”

  “密码是你的生日。”他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地飞过来一句。

  “啊?密码?你要把工资卡交我了呀?”有车有房、父母双亡、工资全交,剩饭钱包……呸呸呸,第二条划掉划掉。说话,他卡不交过来,光有密码,有用?

  “保险柜密码。”

  “啊?你在银行还有保险柜?”安之星星眼了,真切傍到了大款啊。

  他真是被她气到无语了:“不想看那些信就算了。”说着便去洗漱,不再理她。

  他知道她是顾及他的感受,才对母亲做出那番冷淡的样子,知道母亲没了性命危险,便装作漠不关心。可能自J市回来后,有时候她一个人坐着坐着就会发呆,而且看不得电视里那些浓浓亲情戏,每每出现就会急忙按遥控换频道。

  他其实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狭隘,要不然她母亲病危,他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替她将一切安排妥贴。她曾说,活着,就应该学会宽容,原谅与释怀。而他想说的是,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活下去。

  活下去,比什么都好。当他看着重症病房里昏迷不醒的方书衍,听她问,“如果是你,你是希望她醒过来,还是希望她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他当时心中就只有这一个感觉。究竟是他真的释怀了,还是因为安之的缘故,他不想计较,他只知道看着那一刻安之蹲着身,紧紧环住自己的背影,他只想她幸福,简简单单快快乐乐,没有什么未解的疑问,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执着。

  安之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个上午都没出来。

  虞玮韬敲了半天的门喊她出来吃饭,她都没个反应。无奈之下,他只能重操旧业——拿钥匙开门。

  刚推开门,就见一样东西黑乎乎地夹带着凌厉风势直向他飞来。虞玮韬侧身一避,那东西重重摔出门,躺地上,他才看清原来是本书,还不薄。

  “以后你要是敢学你老爸当年攀富贵玩抛弃,姑奶奶就把你阉了拖去喂狗!”而且玩抛弃吧,多年后再见,还非得圣父状要把母亲救出这水深火热的大坑,结果害得母亲更加水深火热。负心汗,大沙猪!

  虞玮韬看她披头散发,席地坐在一堆拆得乱七八糟的信件当中,有几张信纸还被她揉成了团,略略安了点心。他虽决定解开她心里的疑问,却又免不得担心她知悉一切后,会因为上一代的事而与他心生隔阂。弄出点间隙来,如今看她这般撂狠话,他知道那要比沉默好过太多了。

  “有什么事,我们吃完饭再说,先吃饭吧。”

  “我有说不吃饭么?还不赶紧扶我起来!”她只是腿麻了而已。又因气愤懒得动,可没说要绝食抗议他父亲当年的卑劣行径。

  其实他对她的好,她比谁都明了。他既可以因为对她的感情,放弃心中所有的恩怨,她又为何不能为他,将父辈们的前尘往事统统不作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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