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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他霎时一惊,记忆中似乎有相似的画面划过脑海,来不及与眼前所见交集重合,就被他生生压了回去。他顾不得多想,抱起她直往外冲。

  托虞玮韬的福,安之被送进医院后,不用排队等侯就直接进了病房挂点滴。

  一旁漂亮的女医生叮嘱虞玮韬:“不用担心,挂完点滴就没事了,回去喝点清淡的粥,别吃太多东西。”

  “今天值班?”

  “是啊。”

  “辛苦了。”

  她笑:“要慰问就来点实际的。”

  他跟着笑:“蓝医生,我记得你这个职业是不能收红包的。”

  “你用绿的不就行了?”蓝敏说完,又检查了下点滴瓶,道,“我去那边忙,有事再叫我。”

  转身拍了拍安之:“当然,最好是别来叫我了。”

  虽然安之不认识她,但她认识安之。去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她被虞玮韬叫去救人加伺侯人的事主不正是眼前这个病怏怏躺在床上吊点滴的人么?想起刚才虞玮韬眼里的关切,这个永远以礼待人又永远与人保持距离的男人终于动心了?

  虞玮韬伸手抚上安之额头,她头一偏,他的手滑至她发际,触感丝滑。

  “还有哪里不舒服?”

  安之挪开身子,彻底避开他的手,心里的那句话就像秋天的枯叶,悬在枝头摇晃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落下来。

  即便是刚才那样的情况,痛楚并昏沉着,可当他抱着她,出于习惯地想将她安放在副驾驶座时,她还是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疯了似的抓扯捶打出现在她眼前的一切。

  她眼前,只有他而已。所以那些反抗的承受者也只是他而已。她死命揪着他领子,完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的拉着扯着,等他安抚着将她抱至后车座,她却像被毒蝎蛰了一口,睁大着眼睛,惊得不敢置信。

  他委身时,半敞的衣领下,靠近左肩骨的位置上,一道极浅极浅的疤痕毫无预警的暴露在她眼前。

  她紧了紧手,掌心那枚被她扯落的钮扣就像嵌进了她心里,硌得她心有些疼有些慌有些乱。

  半个杯口的弧度,左肩骨的位置。这世界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么?

  “以后不许一个人到河边玩。”

  “呜呜呜……”

  “快别哭了,洗完澡换好衣服,被你奶奶知道就惨了。”

  “呜呜呜……”

  “好了好了,等下我陪你玩,这总行了吧。”男孩替她拿出一套干净衣服,叹口气、屈服了。这个暑假他原是跟着外出工作的父亲来享受亲情的,结果却变成侍候眼前这个才认识不到几天的小祖宗。

  小女孩一抽一答的止了哭,用红肿的眼看他:“不能骗我。”

  “嗯,不骗你。”

  “那我们等下去抓蜻蜓好不好?”

  “蜻蜓是益虫,不能抓。”

  “那我们抓青虫吧。”

  一想到她抓来青虫就会用一根细细的牙签按住,然后来回的搓,那墨绿的液体溅得她满手都是,她咯咯咯笑着,捏着那根瘪瘪的青虫尸体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很好玩耶,大麦哥哥你要不要玩?”

  每每这种时候,他就觉得眼前这个长得很像天使的女孩是个十足十的恶魔,所以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老师辛苦教导的良知抛到九霄云外:“那还是抓蜻蜓吧。”

  至少她抓来蜻蜓只是将它倒竖着放进玻璃瓶,活活闷死而已。

  安之的拇指沿着钮扣的轮廓一遍遍地抚摸。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多少年,很多记忆早已随风消散,但后来怎么样了,她还记得。她记得她换好衣服就被赶出了浴室,抱着杯汽水乖乖等在外面,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推门就进去了。

  铺天盖地的一阵混乱,等她从地上爬起来,就见男孩胸前血红一片,半个杯子陷进他左肩里,还在不停往外流血。她“哇”地大哭出声,比刚才失足落水还害怕。

  后来的记忆也还清晰,夏天未完之前,男孩就被他母亲接回了家。她跑去问父亲大麦哥哥什么时候会再来,父亲一言不发。她又跑去问母亲,母亲正忙着将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放到箱子里,她问她大麦哥哥什么时候会再来,她却忽然抱住她不停地哭。

  她当时真是太小了,不能理解母亲为什么抱着她哭得这么伤心。这么多年过去,她也已经记不起男孩的面容,甚至记不起他有没有戴眼镜。可即便当时她还这么小,也没办法将那年夏天发生的事当作随风飘飞的柳絮,轻意地丢弃与遗忘。

  那年夏天过去之前,母亲拎着她收拾好的大箱子走了。她被父亲送去和爷爷奶奶一起住,没几天又被爷爷奶奶送回来。自此之后,她再没见过母亲,也再没见过大麦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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