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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先进去再说,你看上哪位帅哥,再把他约出来不迟。我们俩在这儿有什么好坐的,难道你想同性恋不成。”苏叶说着,亲了李可凡一口。李可凡猝不及防,笑骂苏叶。

  她几乎是让苏叶拖着进了内场。四个男孩组成的乐队,正在小舞台上猛烈地摇滚着。撕裂的嗓门,唱出了狼的哀号和紧张的奔突。痛苦的扭曲着没有目标的张望。这就是四个摇滚着的青年今晚的疯狂。

  苏叶在一张狭长的像独木桥一样的桌子边为李可凡找到一个位子。娇小的李可凡蹭了几次,才把屁股搭上那同样狭长细小的高脚凳上。苏叶安顿好李可凡,便去取啤酒。她举着半打“喜力”冰啤,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有人便帮着她,撑住她的腰往前推,她便不停地用英语说谢谢。她的情绪早已被煽动起来。

  李可凡感到有些气闷。她身边坐着一位络腮胡子的人,他见李可凡,便伸出大手:“我叫Mark,自由电影人,独立电影人。”他怕李可凡不明白,反复解释着。他不等李可凡说话,便抓住李可凡搭在桌子边的纤手,重重地握了一下:“请问芳名?”

  李可凡有些慌张,但她记住了苏叶的话,在风雅颂,没有陌生人。她便如实交代:“李可凡。你好!”

  “来,干一杯!”他随手拿过自己面前已开启的冰啤,递给李可凡。李可凡顺手便接过来,她奇怪自己,这一切都是极为自然地进行着。

  他们干了一大口,Mark几乎是直着喉咙,把一瓶喜力冰啤一口气倒进胃里去。李可凡便也学着他,只不过是一口一口地也把啤酒全喝进胃里去。她感觉到一切都变了,她再不是进入这间风雅颂之前的李可凡了。

  “这么快就聊上了啦!”苏叶红光满面,一脸的兴奋,她对着Mark说,“老兄,这么快就把我的女友泡上了!”

  Mark笑笑,他笑起来很粗犷很好看。

  “你们认识?”李可凡问苏叶。

  “现在认识!就现在。”苏叶奇怪李可凡怎么会这么问。

  “这位李可凡小姐很高雅,搞文艺的?”Mark很会恭维。

  “怎么,看上啦!”Mark又是笑笑,脸上坏坏的。“怎么称呼?”他伸出手。

  “苏叶,薄荷,很辛辣那种,怎样,要尝尝?”

  “名字不错,味道也好,改天吧!”

  “那你等着,也改天吧!”

  大家便碰杯,嘴对着瓶嘴吹冰啤,哈哈大笑。

  李可凡从没有和那位作家朋友到过这种地方,20世纪80年代的作家大多是忧患意识很强的那种,不是从部队来就是当过知青,都很土。他不喝酒,也不会跳舞,只喜欢到处游历。她和他聚少离多,但很享受。后来嫁给刘兴桐,刘兴桐就更土,是那种很地道很农民的土。她便无缘这些场合。

  内场确实很吵很闷热。Mark看出李可凡有些不适应,便提议到外场去透透气,吹吹风。李可凡心想,一切好像都布置好的,你无法不按照规程走。她很自然地说:“好吧。”

  他们在人群中寻找落脚的地方,Mark很绅士,在前头开路,同时拽着李可凡的手。

  苏叶正在另外一张长桌边与几位老外谈天,她喝得很疯狂,她的眼睛却跟踪着李可凡,挤眉弄眼的,做出鼓励她的怪样子。

  李可凡只是想透透气。她觉得这位独立电影人Mark很有绅士风度,大家坐在一起聊聊也无妨。心想这一夜情酒吧的种种惊险,一定是让记者给渲染出来的。外场风很凉,是深秋天气那种天高云淡,寥寂长空的那种沁凉,令人感到很舒服。这种凉意,有一种激发人偎贴身体的欲望。非常奇怪的就渴望有人来抚摸自己冰凉的双手。这种欲望与性无关,也并不淫邪,而是一种心灵渴求被温暖被抚慰的那种。凉风一吹,燥热的心胸马上就非常清醒,所以,李可凡反而不觉得这地方有多么险恶。正如苏叶所说,风雅颂连名字都令人感到优雅。哪里来的四面楚歌,危机四伏呢?

  Mark问她喝什么,那声音很磁性。喝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声音所代表的一种情调,作家和刘兴桐都不具备这声音。

  “来红酒如何?”Mark见她只是微笑,便半是征询半做主地问。

  “随便!”李可凡有一种被宠幸的感觉。女人真的是情感动物,用不着多少殷勤就足以俘虏一打以上。

  Mark打了个响指,侍应生便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一下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来干邑,姿华士12。”Mark对酒品很熟悉。

  “姿华士12。”两只精美的法国玻璃杯摆在他们面前。李可凡见那醇厚的酒液倒进晶莹透剔的高脚酒杯里时,她眼中溢出眼泪。为谁流泪呢?她说不清楚。

  Mark很知情解意,马上递过来一张纸巾,紫罗兰气味的纸巾上面印着Mark的英文字母。这种做派李可凡可是第一次见识。李可凡自觉像一个乡巴佬似的,她有些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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