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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我在电话这头笑了,这话林肯已经说过许多次了。一个二十七岁一事无成的女性还能在什么人那里被"爱着",被"非常可爱"这样的词语所淹没呢?

  那天晚上我吃了一只片皮鸭,一盘滑溜里脊和两碗鸭汤。

  林肯说:"你几天没吃饭了?"

  我说:"不,林肯,出来前我还往嘴里塞了一个菠萝包呢!我现在吃的足够十几个模特一天的热量了。让我喘口气。"

  林肯说:"你快成大肚婆了。"

  我说:"嗯,我不这么想。我现在需要这么多食物。"

  哔哔……

  哔哔……

  我的手机响了。我拿起手机:"喂?"

  里面传来的竟然是吴锦恒的声音。他说:"瑞丽,你能现在回家来吗?我在卫生间摔了一跤,动不了了,你回来帮帮我。"

  我知道吴锦恒有腰椎间盘突出的毛病,摔轻了他也要躺上一两天,如果摔重了,躺上一个月半年的可能性都有。我说:"你别动,我马上回来。"

  我一跃而起,抓起自己的东西往家赶。我的动作是这么突兀、慌张。我急匆匆回到家,气喘吁吁的奔向卫生间,看到吴锦恒依在浴缸边痛苦的样子,我的眼泪就滴下来了。

  吴锦恒说:"别哭,别哭,我摔得不严重,只是想叫你回来罢了。"

  我说:"不严重?那你站起来让我瞧瞧。"

  吴锦恒说:"我刚才想洗澡,不小心扭了下腰,疼得我眼冒金星,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我说:"还说不严重?"

  吴锦恒说:"给你打完电话我自己站起来试试还能动弹,只是一弯腰就钻心地疼痛。真是谢天谢地,摔得不算厉害。"

  我说:"骗人,你现在不是倒在这里吗?"

  吴锦恒说:"一听见你开门,我就坐在这儿等你……"

  啧啧,像个小孩子似的。我先给平时为吴锦恒做推拿的推拿专家打电话,告诉他情况特殊,现在需要为吴锦恒做治疗。然后,我像照顾猫猫那样在浴盆里放满水,将吴锦恒扶进去,用毛巾给他擦拭脸、手臂、身体……看看这个吴锦恒,摔倒了都不想麻烦近在咫尺的老芭比娃娃,一定要我照顾才成。

  推拿专家为吴锦恒做完治疗,告诉我不用担心,只是轻微的扭伤,活动时注意点,没什么大碍。我开始为吴锦恒收拾他摆了一桌子的皮夹、记事本、电话联络本(这里面都有谁呀,这个胡菲菲?喔,是什么世界大学生和平大使,找工作的……找工作怎么找到我吴锦恒的心坎上来了?)、信用卡的签账单(说不定我会像珊瑚那样有意外发现,在一个签名处,我发现有一张威尼斯酒店西餐厅的账单:两人套餐,一千六百六十元!肯定是和一位梦露式美女共享的吧?如果是我建议到威尼斯酒店去吃西餐,吴锦恒准说:别瞎掰了,咱们去吃比萨!)。

  我想不习惯也不行。记得上一次参加他的一个朋友的婚礼,一桌十个人五男五女。我正在吃味道鲜美的吞拿鱼,忽然觉得斜对面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像极了电视剧《好想好想谈恋爱》中的一位角色)正在向坐在我身边的吴锦恒飞眼。转头看自己吴锦恒那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不知为什么(也许是看小说看电影看多了吧),我凭直觉掀起餐布的一角,弯腰假装要到桌子底下去捡失落的东西。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女人脚上穿的一双蜜丝罗妮牌鞋子已经脱下一只,她刚才准是用那只淫荡的光脚轻摩我吴锦恒的脚踝……

  你们说我能不怒火满腔吗?我顺手将吃的吞拿鱼连汤带料(放在小碗里的)都倒进了她的鞋膛里--里面有半截鱼--还有一汤匙辣酱。然后我一边做深呼吸一边联想……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当婚宴结束,所有的客人都站起来,只见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大声地尖叫起来:"我的鞋子!我的鞋子!"

  大家都转过脸去看那个女人。

  那女人啊……啊……地呻吟:"我吃饭时习惯把鞋子脱掉……可是……不知道怎么弄了一鞋子的鱼……和辣酱……"

  "辣酱?"太奇怪了!

  然而今晚不同以往,我成了一位怀孕妇女。我刚才还跟一个无性族先生疯狂吃饭!是不是怀孕的女人都爱哭啊!当我满怀心酸(不知为什么心酸,就是心酸)坐在吴锦恒对面时,我吸吸鼻子,试图跟他说点什么。但是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他对面,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抚摸着我的头发,用那双我说过征服善良女孩的老牛似的温柔眼神注视着我……我紧握着的右拳上青筋暴起,不停地在膝盖上揉搓着。我的哭声尖细,几乎听不见。最后我平静下来,我知道我该对吴锦恒说些心里话,但是刚才跟林肯一起吃饭我不会说。

  我说:"你感觉好多了吗?"

  吴锦恒说:"好多了,我们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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