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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他长久以来的掩耳盗铃,原来只骗过了自己。

  他一直以来坚守的责任,此刻竟成了他与小雪之间的鸿沟。

  不对,不是责任的问题,责任只是他逃避感情的借口。

  他内心里总觉得他不爱夏小雪,所以他用责任来催眠自己,只要是赚到了钱,他就认为对得起小雪和这个家了。

  他却忽略了小雪也是一个人,比谁都能敏锐地感受到他的作为。

  他们两人之间,本应该是一段恋情的初期,你浓我浓,热情似火。

  可是实际上从一开始一切都变得很窘迫,变得让人窒息。两个人都蓬头垢面,仿佛是一下子陷入到老夫老妻的怪圈。

  他忘了女生最需要的是什么,只记得小雪是孩子的母亲,却忘记了小雪依旧是一个爱着他的女孩子。

  方芳上前拉了一下肖亦凡:“亦凡,先走吧,等她冷静冷静再说,我会随时跟你汇报情况的,不用担心。”

  肖亦凡微微颤抖,被方芳那么一拉,惯性般地往后退,仿佛自己像一个空心的娃娃,任人摆布。

  被方芳拉出病房之前,他又回望了一眼,只看到一个沐浴在阳光下的背影。

  肖亦凡失魂落魄地坐上地铁,各种思绪烦躁都围困着他,他一时间觉得,人生竟然变得毫无方向,他随着人群上了一班刚刚开过来的地铁,在角落里找了个座位坐下。

  那么大一个北京城,此刻能容纳自己的地方竟是那么一点,拥挤得令人窒息。

  他开始质疑自己当初来到北京的决定,这个城市太大了,大到可以让所有人的心都变冷。

  地铁里的移动电视,播放着五月天的那首《时光机》,歌词一句句地砸向他的心:

  “那阳光碎裂在熟悉场景好安静,一个人能背多少的往事真不轻。

  谁的笑谁的温暖的手心我着迷,伤痕好像都变成了曾经。

  全剧终看见满场空坐椅灯亮起,这故事好像真实又像虚幻的情境。

  只是那好不容易被说服的自己,借口又顶不住懊恼的侵袭。

  好后悔好伤心想重来行不行,再一次我就不会走向这样的结局。

  好后悔好伤心谁把我放回去,我愿意付出所有来换一个时光机。

  对不起独自回荡在空气没人听,最后又是孤单到天明。”

  肖亦凡心里一阵阵发酸,眼泪开始在眼窝里打转。

  手机响起,是爸爸打来的,肖亦凡接起电话。

  “喂,爸。”

  “哦,亦凡啊,今天怎么没有你的消息,小雪怎么样?”

  肖亦凡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挺好的,你甭担心,今天去检查医生怎么说?现在要我过去陪你么?”

  “不用了,你先忙你的吧。医生说还好,病情没有扩散,控制得住。爸爸有陆伯伯陪着呢,你有更重要的事情的。”

  更重要的事情?自己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呢?此刻的肖亦凡,想不到。

  “亦凡?”

  “爸……我是不是很失败?”肖亦凡的声音有些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肖爸爸有些苍老的声音传过来:“亦凡,不要问这种傻问题,你已经做得足够好。”

  “爸,我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了……”肖亦凡的声音已经有了哭腔。

  “亦凡,不准哭,”肖爸爸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起来,“你是个男人,流血不流泪。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硬着头皮抓住一切机会走下去。”

  “可我现在没有一点方向,爸,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你为什么要别人给你方向?亦凡,你一直在反抗的不就是这些吗?成长总是血淋淋的,你要是选了路自己走,就给我走到底!走到底,你一辈子都不会后悔。你要是现在扛不住了,你永远都会遗憾,爸爸不想让你有任何遗憾。你说你找不到方向,那你就去想,你要怎么做、怎么活,才能没有遗憾。”

  “爸,谢谢你……”肖亦凡瞬间好像懂了一点什么,他擦擦鼻子,挂掉了电话。

  视线移向蜘蛛网般的北京地铁线路图,密密麻麻的。再看看周围的人们,虽然大家都灰头土脸、满脸疲惫,可是在这些脸的后面,他又看到一点点的光。

  那一点点的光,叫做希望。

  因为希望,所以我们才可以在这个冰冷的城里,不会冻死,才能硬着头皮,流着血和泪,勇敢地活下去。

  肖亦凡仿佛一下子想通了,有时候,成长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默默地换乘地铁,去了公司。

  到了公司,同事们对他的出现都略略有些吃惊,应该是那位“广播站”同事的功劳,他们也都或多或少知道了些肖亦凡的家事。

  肖亦凡应付了几个同事的寒暄,径直走到经理的房门,敲开了门。

  “亦凡,你怎么来了?”王经理对他的出现有些吃惊,“假期不够长?”

  “没有,经理,我要复工。”肖亦凡一进门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啊?那你妻子那边……”

  “她很好,有很适合的人在照顾她。我想,现在也有更适合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也是,男孩子嘛,事业总是要放在前面的,”经理拿起一份文件放到肖亦凡面前,“还好我没有把这个事情交给别人做。亦凡,你应得的,你跟刚进公司时的那个毛头小伙子不一样了。”

  看到变得慈眉善目的经理,肖亦凡有点感动,却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如此轻易地感动。因为他看不懂经理这么做,究竟是陆伯伯的原因还是对自己能力的肯定。

  不过,这不重要,肖亦凡想,重要的是,我会做好这件事情,从这件事情开始,一件件地做好。

  把所有自己丢掉的东西,一件件地捡回来。

  事业,小雪,还有幸福。

  小雪的身体在方芳的悉心照顾下,慢慢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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