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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哦，一个女人在家带孩子挺不容易的啊！”女医生深有体会地说。其实他若在家也是一样，记得有一次，家中液化气没了，春子只得推着笨重的自行车去液化气站换液化气罐，那里的售货员也是这样问春子。“他出差了。”说的是同样的话，但那次是百分之百地说谎。若不撒谎，人家一定会认为春子嫁给了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那对春子也是一种侮辱，至少春子感到自己脸上没多大光彩。等孩子吊完盐水，已是晚上9点多了，该下班的女医生已经走了，接班的都是些年轻的护士。春子感到饥饿的肚子已经在抗议了，中午因孩子生病着急没有吃饭。

　　慧慧睁着一双无邪的眼，望着可怜的妈妈，本来喜笑喜动的她此刻安静地躺在妈妈的怀里，不哭不闹。多乖的孩子呀！也许她知道妈妈苦了，累了，倦了。春子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到慧慧的额上，退烧了，春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拼尽全身力气，抱起了慧慧。回家吧！孩子，我们俩一道回家去。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将孩子抱回了家，将孩子安顿好，然后烧了一壶开水，冲一袋方便面，狼吞虎咽地嚼下去。第二天早上，春子浑身发软，刚从床上翻起身，却又徒劳地倒下去，耳朵里像是钻进了无数只蜜蜂，嗡嗡直叫。

　　“我这是怎么了，千万不能生病啊！上午还要抱慧慧去吊盐水，我不能倒下呀！不能！上帝，请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吧！”春子默默地祈祷着。她昏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用冷毛巾敷上发烫的额头。冷静下来，便将慧慧唤醒，帮她穿上衣服，洗脸，梳头，慧慧听话地任妈妈摆弄。

　　春子用电饭煲煮了一碗稀饭，哄慧慧吃下，自己却没有一点食欲。看着小慧慧吃饭是她的一种享受。操作完了一些必须的琐事，春子给自行车车架绑上一把小椅子，抱慧慧坐上去，然后推着车子朝妇幼保健站走去。也许上帝动了恻隐之心吧！这天没有下雨。

　　慧慧病好了，春子却倒下了，高烧不退，说着胡话，幸好婆母从乡下回来了，她请来了附近私人诊所的医生。打了退烧针，吊了两瓶药水，春子方才苏醒过来，恍惚着说：“我还以为进了地狱，回不来了！”婆婆捏着她的手：“好丫，苦你了！”

　　与丁锐一道出差的萧明回来了，他回来拿衣物，第二天还得赶回上海。这时候，春子想起天冷了，她给丁锐织的一件线衣，尚有一只袖子未完工，必须连夜给加班织出来，让萧明顺便捎过去。

　　寒夜，外面的冷风不断地敲击着窗棂，像是一只咆啸着的雄狮，拍打着硬物，不知疲倦地来回冲撞；门窗也给激怒了，忍不住地嘎嘎作响，奋力搏斗。

　　春子倚着床头，刚把慧慧哄睡了，便急忙地挑起针线，给丁锐织线衣，一针一线地织。一条袖子大概需要二两多的线，织得快也得用上一天时间。春子揉揉酸胀的胳膊，看看表已是凌晨4点多了，衣袖尚未织好，萧明大概7点就要出发，春子这一夜就甭想睡啦，得赶紧把自己的杰作拿出来，于是咬咬牙，继续手中的活计。实在熬得不行了，只得起床，用冷水敷敷面，或者在太阳穴上抹一点清凉油。凌晨6点终于完成了任务。春子长舒一口气，找到一个干净的方便袋，将线衣折叠整齐，小心地放进去，然后拎着它急忙朝萧明的家赶去。

　　本以为丁锐为此会感动得涕泪横流，谁知道一个月后丁锐回到家里，第一件事便是将春子一夜未眠织成的线衣抛到春子的面前：“死人，你织的是什么东西？我有那么长的手臂吗？太难看了，颜色又土，我一次都没穿，你送给叫化子吧！”春子怔住了：这可是她牺牲了大好睡眠时光给换来的呀！

　　“不穿就不穿，我才不稀罕呢！”话虽这么说，可分明有酸楚的味儿慢慢溢上来，堵住喉咙，好半天，透不过气来。真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啊！我为什么要这样自找苦吃，自讨没趣呢？委屈的眼泪一颗颗似晶莹的珠子失去了串联的线索，纷纷坠落下来。

　　“哭什么哭？我又没有死掉！”丁锐甩掉烟蒂连慧慧也不看一眼，径自出门了。晚上他没有回家吃饭，直到深夜，他才醉醺醺地赶回家。

　　“春子，实话对你说，这次我在外面总算大开眼界了，我和萧明一道去了美容厅。呵呵，真他妈的带劲，那些女人呀！不仅屁股圆溜溜的摸着舒服，乳房也他妈的大得吓人，嘿嘿——”，丁锐涎着口水，摸了一下春子的胸口，“哪像你干巴巴的，胸部是一马平川，瘦骨嶙峋的，一点性感都没有！”这话终于激怒了春子：“你喜欢婊子就去找婊子吧！莫在我这儿逞能！”

　　“呵呵，说着玩的，你还当真，家花哪有野花香呢？哦，错了，野花哪有家花香呢？”越是解释，春子越是生气，当丁锐欲与她亲热时，她抬起胳膊，将丁锐给抛下床来。这下可激怒了丁锐：“老子在外面都是女人主动上门，倒贴给我呢！你是我的婆娘，岂有不尽义务之理！就算是强奸了你，也不犯法！”

　　“错了，先生，现在婚内强奸已列上了法律条文！”春子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下把丁锐给镇住了，他还年轻，可不敢拿坐大牢来做赌注呀！所有的兴致随之消失殆尽，他叹了一口气，只得将枕头甩到另一边，气呼呼抱枕而眠。从此，春子与丁锐井水不犯河水，两人婚姻生活形同虚设。春子对丁锐仅存的一线希望彻底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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