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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果然，丁锐诚实地向春子招供了一切：为了省下一笔钱，丁锐将原本200元一桌的酒宴改成了120元一桌。

　　新婚之夜，春子不想和他吵闹，便自顾蒙头睡去。丁锐气急败坏，“到底怎么啦？你说说，我哪样对你不好？再怎么着你也不能如此对待我呀！”说着说着丁锐大概是太疲倦了，渐渐地打起了呼噜。

　　春子这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了闹洞房时柳那疯狂的舞姿，那惨白的笑容，那失落的眼神中一抹不易被人觉察的忧郁；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地绞痛，这不是生理上的痛苦，而是灵魂脱离肉体被切割被伤害的那种绝望的悲痛！呵，柳！我怎能不懂你曾经的“I love you ”，怎能不懂你眼中的那份忧郁？怎能忘却你我吟诗作词舞文弄墨的那种外人无法体会的和谐与欢愉？让我们掉转头，轻轻关上最后一扇幻想的门吧！是的，难忘却偏忘却，这是解脱你灵魂桎梏的唯一的途径。

　　新婚一月后却逢单位改制，全民与集体一律改为合同制，所有成员优化组合竞聘上岗。这时候春子的妊娠反应特别激烈，吃什么吐什么，浑身无力，哪有精神去参加什么竞聘呢？要是下岗了，又添了小孩，以后的日子该咋办啊？愁绪如丝丝缕缕的蛛网，层层集结。

　　最终春子被青春商店经理姜师傅选中了，她们合伙承包了一个副食品专柜。

　　“其实当营业员也挺不错的，你看陈英开始只是一名普通的员工，但她能说会道，走南闯北，抽烟、喝酒样样都行，她一上任，业务量猛增，不到两三个月，就超额完成了全年的任务。公司重视她，鼓励她入党，她偏不入，孰料因此而得福，不到三年，从营业员而负责人而经理最后竟荣升为副县长了。因为这副县长首要条件是非党人士，而且必须是女性，于是陈英理所当然成了县委六大班子中唯一的巾帼英雄。天算不如人算，人家早就有所准备嘛！只要努力，能吃苦耐劳，胆子放大一点，交际要圆滑一点，没有什么干不成的事！”

　　瞧瞧，新店开业第一天，姜经理就给春子上了这么长的政治思想课。

　　“我才没有本事学会抽烟喝酒应酬领导呢！能够领到两百块大洋就已经心满意足啦！”春子这么想着，对姜经理的谆谆教导报之一笑。

　　早晨6点半上班，下午不到五点是不会下班的，因此到了晚上，春子累得腰酸背痛，巴不得吃了饭就上床睡觉。而丁锐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每当他蠢蠢欲动的时候，春子却甜甜地沉浸到梦乡里去了。

　　“MD，我怎么这么倒霉呀，碰上一个睡猪了！”丁锐异常沮丧，打开电视，不是搞笑就是无聊得让人昏昏欲睡的节目。漫漫长夜，该怎么度过？突然电话铃声响起，丁锐救命似的扑上去，抓到耳际。

　　“哪位呀，呵呵，打牌，三差一，别急，我马上就到。”丁锐随便套上一件衣服，后脚等不及前脚，急猴猴冲出了门外。春子半夜醒来，摸摸身旁，空的，只有满房间的黑暗像是一个巨大的蝙蝠张开了黑色的翅膀，铺天盖地朝春子迎面袭来，继而夜鸟的“嘎嘎”，老鼠的“吱吱”，骤风的“呜呜”汇成了小泽征尔的交响乐，震耳发聩，但不是感人的艺术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悸。常在这样的夜晚，春子像是一个可怜的小刺猬，把整个身子缩成了一个小绒球，塞进冰凉的被窝里。

　　通常男人夜晚不回家有两种可能：

　　一是通宵砌长城。不管是赢家还是输家，时间对于他们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效力，赢了还想赢，输了又想扳本，就这样渐渐失去了知觉而麻木不仁，只有“自摸”、“发财”、“直叫”等字眼独具魅力，让他们无不为之痴狂。

　　二是被哪个妩媚的狐狸精迷住了，缱绻缠绵，卿卿我我，忘记了家中的“蔓瓜皮”。是呀，时下不正流行这样的谚语吗？摸摸老婆的手，如同左手摸右手；

　　握着小姐的手，好象回到十八九；

　　握着小秘的手，直往怀里搂啊搂；

　　握着女同学的手，后悔当初没下手；

　　握着情人的手，酸甜苦辣全都有。想想小姐小秘女同学情人这么多野花乱坠的手，精彩纷呈，该有着多么令人向往的力量！深入体验，那该是一种怎样的享受啊！而“摸摸老婆的手，如同左手摸右手”，还不如摸一把竹椅凉快呢！这两种可能都被善良的妻子所深恶痛疾：扑克、麻将的创造者真该千刀万剐！至于那狗日的狐狸精们更该被剁成肉酱，喂野猫去！

　　今晚丁锐又与哪一种类的手勾结去了呢？春子愤愤不平地抓起身旁的枕头狠狠地朝黑暗中砸去。“啪”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给粉碎了，春子的心也随之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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