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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来了电话。明天我们俩一道去老家看奶奶,好吗?”丁锐欣然应允。

  奶奶七十多岁了,但她耳不聋,眼不花,一个人守在老家,日常生活都是自理。

  记忆中的童年,总有着许多美好的憧憬和向往。春子的右脚背上有一块蚕豆大的疤痕,她向丁锐娓娓述说着那块疤痕的来历——

  那一年我十二岁,爸爸妈妈在外地工作且把我的兄、弟、妹妹都带到镇里念书去了,独留我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陪伴奶奶生活。山谷是摇篮,我的故乡就恬静而舒适地躺在这儿。一条河伴着一条曲曲折折的羊肠路,从远处的一道山梁上蜿蜒而下,平平仄仄,吟诵着古老的诗句,永不疲倦地奔向山外。记得当年轻狂的我最讨厌的事是帮奶奶烧饭,朝锅笼里塞柴禾;而这柴禾得必须自己弄来,否则有断炊之危。我常常在放学时,带上镰刀和草绳去学校背后的山洼里砍下一捆柴顺便背回家。我的同学们纷纷仿效,不多日附近的几座小山便被扫荡一空。呵呵,我很同情现在的少年哦!即便敢爬山,也会被葳蕤的丛林所阻挡。

  一个闷热的下午,我偷偷地背着竹篓来到一处荒凉的山坡上挖草根(此草根味甘甜,现在的人们可以把它做为家常菜)。我吐着唾液,搓着双手,握紧锄柄,将锄头高高抡起,一次次直捣地面。正当我汗水淋漓,兴致勃勃地开采着,解放出那些根深蒂固的草须时,一声炸雷紧追着一道闪电从遥远的天际滚滚而来。我一惊慌,双手放松,锄头的一根利齿不偏不倚植入了我的右脚背上,霎时一股殷红的血液汨汨而出。我闭上眼一咬牙,将锄齿拔了出来,然后胡乱地抓了些草叶塞进血洞里,再用破布条包扎了伤口。这时候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也应声而来。我左手护头,右手遮脚,整个身子在风雨中瑟瑟颤抖,我是谁?我在何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蒙住了我的双眼,我的面前一片漆黑。

  当我醒来,雨住了,西边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身旁湿漉漉的草根上闪烁着一片血液的光芒。我感觉到阵阵剧痛在侵袭着我的右脚,我的双腿麻木得根本无法动弹。

  天色暗了下来,奇山怪石露出了狰狞的面容。恶狼的嗥叫,归鸟的飞影,凄厉的风……像是伸出了巨大的魔掌,将我紧紧地攫住。

  “奶奶——”,我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可是应答我的惟有山谷的回音。至今我依然不明白当时自己是怎样将那篓草根推至山脚的,又是怎样拖着受伤的脚滚下了山坡……

  “呵呵,你真是散文家,描述得如此凄美,并且很有意义。”丁锐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春子从回忆中醒来,不好意思地拭去刚刚抒情的效果——挂在脸颊上的一两滴清泪。

  春子携男友来看奶奶,此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小山村里传开了。奶奶叫来大伯家的姐姐和几个嫂子,杀鸡宰鸭忙着摆酒宴。大伯、堂叔都来作陪。结果多喝了几杯,丁锐醉了,吐得一塌糊涂。奶奶弄了一碗热热的醒酒汤,招呼春子侍奉丁锐喝下,然后让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了一下午。

  “丁锐的家里有些什么人啊?他在哪儿上班啊?你爸妈都知道了吗?”春子最害怕的就是奶奶接二连三投来的连珠炮了。该怎样作答呢?还是鼓起勇气坦白从宽吧!

  “他父亲曾经是个反革命哩!奶奶,我事先不知道啊!请你原谅我好吗?”奶奶沉默了。

  “你爷爷牺牲的时候,我被日本鬼子抓进了监狱,坐了90天的牢,鬼子用烟头烫我的肌肤,用小便灌我的耳朵,幸亏后来新四军救了我,否则我不被鬼子折磨死才怪呢!我出监狱时你爸才半岁多,是乡亲们照顾他的。丁锐父亲死时,他也才两岁,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奶奶深有感触。

  “所不同的是你爷爷是为祖国和人民献身的,而他父亲却是背叛了祖国和人民,他的死是可耻的!从内心上说,我当然不同意你和丁锐交往。但他的父亲的错不能让他来承担啊!孩子,既然你喜欢他,我也无话可说哦!”

  如此深明大义,春子高兴得几乎要喊奶奶万岁了——到底还是奶奶最体谅我的心。

  村西头忽然传来噼哩叭啦的鞭炮声。

  “红妹死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奶奶说。

  “红妹刚十九岁,怎么就死了呢?”

  “造孽啊!她家里把她许了个男人,可她自已暗地谈了胡冲小学的一个老师,家里不同意,她想不开昨天傍晚说是去山里砍柴,却投到水库里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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