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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老百姓到了这种困难程度,还替我们干部想着。犁开山的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冉小玉没想到老百姓这么善良又这么实在,说说自己的苦就算了,还老是在这里嚼乡干部的舌头,真没劲。

  冉小玉心里暗想,不知犁开山又会怎么想,干部没管好,孟书记可是第一责任人。她的意图并不是有意要涉及到县委孟书记的。

  将调研引向深入(三)

  冉小玉恰到好处的几句插话,完全彻底地扭转了话题的方向。

  几位农民谈红河色变,可见红河真的是把当地老百姓害苦了。有人曾听白家女拉着贾癫子唱《红河谣》,听得听众的眼泪是不断线地流。那过去的《红河谣》是这么唱的:

  养女莫嫁红河滩,

  十个女人九个寡。

  一个女人不受寡,

  男人缺脚少胳膊。

  犁开山被老百姓的苦难情绪深深感染着,他抓住这一情绪氛围,提出了一个又一个与红河有关的问题。

  他问:"既然你们深受红河之害,为何不好好治理红河?为什么还要乱砍滥伐森林、破坏生态平衡?"这是责问,也是同情。这是问农民,也是问在座的各位干部。冉小玉是愁在眉头喜在心。

  矮子"络腮胡"说:"砍树,主要是柴桥和五水那里厉害,我们村树少一些,但也砍完了,现在想起来真有些后悔。我们年年造林,但年年不见林,真没劲。市里、县里也看到了红河的水患,决心治治这'水龙',可县政府、乡政府的工作就是不得力。一条红河渠,我都捐了一头牛了,可还是完不了工。钱、木材每年捐得那么多,听说市政府年年拨的专款也不少,这些年来年年修、年年集资、年年拨款,可就是完不了工,修了半截又停了,也不晓得上面搞的什么名堂。" 穿半筒靴的农民吸着"喇叭筒"烟,气愤地说:"还讲他妈的什么红河渠,那是'害人渠'。大家都不要遮遮掩掩了,你不说,我说,我不怕县长、乡长的什么官。就因为修渠,张寡妇家的两条人命没了,我看这是笔血账。" 高个子"络腮胡"帮腔道:"是血账,那里面有名堂,可能还不是一般的血账。上面总是搞些'鬼打拨'的事!" 接下来,几位农民异口同声地把话题都扯到张寡妇身上来了。在座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没头没尾听不出道道。

  组长狗二就制止大家,让大家排出个头绪。狗二说:"人家覃秘书要记录,你们一个一个说吧。"正儿八经地让说,大家又都不吭声了。狗二点名:"石头你说,石头那天也在工地上,石头的工地就挨着张寡妇工地,那天出事后,石头第一个到的现场。"

  石头说了半天,还是说不明白。但他还是说着:"渠垮了,塌下来压死了人,不应说成是拌水泥的技术问题。和砂浆、拌水泥,都是乡水管站技术员统一的标准,这里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石头说着说着,摆摆手:"我不说了,还是狗二说吧,他是组长,比我明白。" 狗二清清嗓子,喝口浓茶,就接着说:"水患的情况,大家都说得很多了,我不重复了。张寡妇的两条人命,我认为上面是有问题的、有责任的,那批水泥工程已垮了好几处了,水泥有问题,肯定有问题,但上面就是不承认,也没人理这事。要理恐怕也理不清,官官相护呀。张寡妇有话也无处说,老百姓要活个人样,难呀。"

  狗二用肿胀的左手中指指尖揉揉双眼,继续说:"我还想说说我们组这几年的捐款情况。乡政府太不像话了,太黑了,把我们的捐款一平二调,把我们捐的树木也拉到别处去修渠了。就拿胡乡长妹夫所在的白石村来说,条件比我们好,可乡长看在他妹夫当村长的面子上,他们所得的拨款、捐款比我们村要多几倍。而在我们村上,胡大头和村支书都是麻岔组的人,他们组上人就传出话来,说现在只要寡婆子上面有人就什么都好说。屁呀,我们组寡婆子上面没人就干瞪眼,尽吃亏。他们组捐的款表面上捐上去了,可又从上面拨的款中返回了。他们就唱高调,说什么修渠的任务少,受益可不少,地皮光光,不如出个乡长,本小利大顶呱呱。他们说他们组还给胡大头帮了一个什么忙,说乡长从上面拨下来180多万元的款,到组上办了个手续,转了个退耕还林工程款的弯,给老百姓甩几万元,其余的就被某公司拿走了。麻岔组里也有我的人,就跟我说了心里话,说那钱可能是胡大头从中捣了什么鬼的,也可能是市里的一个什么官捣的鬼,反正来路黑,去路也不明。甩下的这个钱,麻岔组人人有份,塞了嘴巴,但人均就那么几百块,总共不到两三万。这八成是胡大头在利用他们乡里乡亲,把他们乡里乡亲当猴耍了。" 狗二说着,瞧一眼犁开山。犁开山一脸沉默,目光阴冷起来。

  狗二的心中就没谱了。此时,他真害怕犁市长追问什么新问题。关于那拨款的事,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再往下就说不清了。

  犁开山铁青着脸,眼睛深得不见底了,静静听着狗二的唠叨,没有问狗二任何问题。

  狗二心虚了,心慌了,他的目光起了一层雾,他的目光在向冉小玉求援。冉小玉的目光是温柔的,是温暖的,是一个港湾,是一个家。狗二的目光靠过去了,心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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