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能(51)_应天故事汇

五十一

　　在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后的空隙，我给远在古城的孤独老父亲还有大学时的几个要好的同学打了一通不痛不痒的电话，然后我像光棍渴望媳妇一样巴望着情人节快些来到。虽然这个有些媚洋的节日并不如春节这么隆重，但对我来说，却有了一个见到石榴的借口。

　　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们眼里本来是西方流行的情人节一下子好像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节日了。也许是为了给当初太过躁动的心灵找到一个最完美的慰藉，或者想用玫瑰的芬芳来传递充满真诚的诺言，虽然这也包括觉察不到并显得异常合理的虚荣。

　　属于我的初恋的那个情人节，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情人节。我清楚记得那个情人节的三天前，初恋女友篱笆打来长途电话让我去她远在南方的家过情人节，当时我还在古城一家电视台见习。但处在年少轻狂期的我想都没想就拜托一个“老记”朋友好不容易买到去江苏的车票，也顾不得老父亲交代的过两天就是春节要赶快回家的嘱咐，我就在春运高峰期的人流中独自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臃肿的冬装组成笨重的人群，凌乱的行李散发出来的气味几乎令我难以呼吸。好不容易在人潮中半悬着身子被推向站台，但不知哪来如此之多的民工忽然使站台的秩序大乱，我差点儿又被挤下车。还有人干脆直接从车窗爬进去，完全不顾密集的人堆里几个民警嘶哑的阻止声以及他们从小山似的行李背后挥舞出来的旗帜。在我挤进车门的刹那，我看着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心里怅然着人口问题带给这个国家的重负。

　　车厢里挤的如同鱼罐头似的处处都是人满为患，连厕所和过道都不例外。在几乎透不过气的闷热和哄乱中，不远处有个妇女忽然大声喊着什么并从身上掏出了一叠人民币抛向空中，横七竖八的人群顿时一片骚乱。列车员赶快找来乘警才平静了秩序，后来我听说这女人就是受不了车厢里这么多人的拥挤和压抑突然就精神失常了，想起来真是可怕。

　　车体有规律的抖动终于让我昏昏欲睡，深夜的朦胧中，依稀听见列车喇叭在播放早被学生时代的我们传唱的旋律：《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我在瞬间觉得沉闷的车厢似乎增添了几分难以名状的惆怅，我反复自问：这么辛劳的旅程难道就是为了过这个本来就不属于我们东方人的情人节？

　　但，爱情的召唤难以拒绝，激情澎湃的我不可能停止前进的脚步。

　　同样有着悠久文明和历史的江南古城四处一派节日的祥和，但我感受不到几分情人节的气氛，倒是农历新年的味道真的很浓，从街边小贩迎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那透着即便是职业性的笑脸上都可以感受的到。看来情人节只是属于一部分人的，比如我和篱笆。

　　到金山寺拜佛的善男信女跟我和篱笆一样，大家都在听不懂而有着异域味道的器乐声中虔诚的跪倒在神像前。我偷偷看了篱笆一眼，她温柔的脸庞在香火的袅袅清烟中重叠在看起来显得狰狞的巨大雕像上，我赶紧闭上眼睛不忍注视。

　　那天，篱笆父母的热情和厚待让我受宠若惊。他们竟然主动提出让我和篱笆去金山寺拜佛，当然对他们来说，情人节仅仅是个偶然。

　　这个拜佛的情人节有些隆重，但过去的很快。而我也不得不回家过年。

　　返回的站台上，篱笆发红的眼圈让我很是不舍。她的父母对我的突然造访又匆匆而返显得有点儿疑惑。情人节在我们的理解中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哪怕已经是春节在即长途跋涉也不放过这样一个心酸的浪漫。

　　回到西安时，我似乎还沉浸在情人节的甜蜜中。直到挤下火车，钟楼传来深邃而久远的新年钟声才让我回过神来。

　　刚刚忆起初恋的情人节，眼前的情人节就悄然而至。

　　清早起床，收拾好了房间还有自己，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在上班的路上给石榴打电话要求见面。她迟疑了很长时间但最终没有回绝我，我的心头掠过一丝欣喜。

　　一天的忙碌。

　　中午，先是在办公室接到谢晶从海岛打来的电话寒暄了她的近况。她说我走后她就回到海口经营一家美容院，生意还算不错，让我一定找机会去海岛看她。她又问我和石榴怎么样了，应该挺好吧？我被她问的一言难尽，觉得内心里翻江倒海，可我嘴上只能敷衍着说还行，还行。我问魏明现在有没有消息？谢晶沉默半晌才回答，还是没有。有些哽咽的她一字一顿的说魏明真的像蒸气一样永远消失了。那口气很像在自言自语。

　　接下来的这个电话对我来说，委实牵挂了太久。

　　上完洗手间，我在镜子前洗了把脸看着水珠点点滴滴从脸上滑落，一边想着没有头绪的心事，这时手机响了：一长串从来没见过的号码，我犹豫着接起了电话。

　　“冰哥，是我。”一个耳熟的女声轻轻的抽泣在电话里。

　　我听出来了，是丹顶鹤！她消失了那么久终于有了消息让我非常激动，我发现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开始转红，也分不清脸上究竟是泪珠还是刚刚洗脸留下的水珠。

　　我急切的问：“丹顶鹤你还好吗？你在哪儿？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长达三个小时的泰国长途，丹顶鹤告诉了我她的情况：为了不影响我和石榴的关系，她从三亚不辞而别后在海口呆了一段时间。后来在一个香港人的帮助下到了泰国，目前正在接受鸡尾酒疗法。她说她现在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上次那个没有说话的电话就是她打的。她说当时没有勇气说什么只想听听我的声音，她还感激我一直为她保留着这部电话。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