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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重新开机后,我才知道是石榴打给我的。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按了回拨键,过了一阵儿电话通了。

  石榴的声音是陌生的,也很空洞,就像从深邃的地道里传来,她没等我开口就抢先发话:“你在哪儿呢,怎么都不接我的电话了!”

  “哦,我刚才在做节目。”我简单的回答,似乎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难怪了。那你最近还好吧?”石榴的语气想尽量渗出一点儿关切的味道,但听上去还是有些勉强。

  “哦,还好。”我依然如犯人回答法官的提问般简单明了,还有些无话可说的悲凉。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咱们原来西安的同事要来深圳出差,他们打来电话想让我们两个陪他们去转转,他们找不到你的电话,所以让我通知你。怎么样,你有空吗?”

  虽然石榴的冷漠已经根植我心,但为了不再继续难堪我就一口答应了,必定以前的同事关系还都比较好,再说来了广东,怎么说也得尽半个地主之宜吧。

  一个星期后,我开着向同事借来的广州本田,先去深圳接了石榴然后直奔黄田机场。这是离开古城后石榴第一次坐我开的车,她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在车里疯疯癫癫的唱歌或者手舞足蹈,而是安静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来石榴真的长大了,她变的成熟而稳重,但这样的成熟和稳重让她不再可爱,我也无所适从。

  机场高速路两边的绿色植物迅速后退,并不太远的距离在我和石榴不多的话语里却显得那么漫长,最后都得靠打开唱机来击破这沉闷的空气。

  接下来是和以前的同事必要的客套和寒暄,还要四处寻找海鲜酒楼,然后是一有空就陪着他们去世界之窗、锦绣中华、欢乐谷、小梅沙等地。一星期下来,我和石榴表面上装的还是很亲密的样子却没说过几句话。大家一起在世界之窗门口合影留念的时候,石榴表现出对我很依偎的神态,可我分明看到她的笑容是多么的牵强和虚伪,我也憎恶这样的虚伪。但是在众人面前我不得不装着没看见。人,有时活的就是这么无奈,累极了。

  迫于同事的要求我和他们一起住在富临大酒店,晚上回宾馆后,以前的同事开玩笑说石榴当初追随我来南方真是勇气可嘉,那一定是爱情的力量。而我是多么的有福气,身边有这么一个美女一辈子痴情的爱着,他们都表示相信我和石榴有幸福的未来。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想解释什么,只觉得他们这样说肯定玷污了爱情这个字眼儿。如今的我只能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我苦笑着应和着,心里却似打翻了五味瓶,真他妈的不是滋味儿。

  好不容易送走以前的同事,从机场返回市区的路上石榴说,我们去东门逛逛吧,好久都没去过了。我说好吧。心想正好有机会聊聊,不论将来怎样,现在总得找个合适的方式相处啊,这么吊着总不是回事。

  我和石榴懒散的走在深圳街头,午后的阳光很温和,但隔着墨镜的车流和人潮显得黯淡而漠然。东门的十字路口,对面就是高高竖起的步行街招牌,由于霓虹灯没有亮起,那些有造型的灯管看上去不仅凌乱而且很冰冷。

  指示灯由黄变绿,我和石榴随着人群启步向前,可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人群中有惊叫声,于是我猛的探头越过在我左边的石榴向车行道望去:好家伙,一辆失控的中巴车悄无声息的冲了过来!而此时的石榴还浑然不觉的向前迈步,情急之下,我本能后退的同时使劲拽了一把石榴的胳膊,只听到石榴一声尖叫后,中巴车就呼啸着和我几乎擦身而过,而石榴却倒在我身后两步开外的地方。地上墨镜的碎片四处都是,它们反射着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世界安静极了,自己还有些喘不上气,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蓦然间,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扑向身后的石榴,跪在地上将她抱在怀里,她煞白的脸上左边颧骨处被擦破了皮显得格外猩红,汩汩的还有血珠子冒出来。我不知道石榴伤的如何,看她闭着眼睛我就像个疯子似的摇着她,喊她的名字,一瞬间我觉得鼻子一酸,眼前什么也看不清。

  过了一会儿,石榴如睡梦初醒似的微微睁开了眼睛。我急忙问:“石榴,你怎么样了?”

  石榴慢慢的伸出手没有力气的挎着我的脖子,她说不出一句话就失声痛哭。

  这时,我注意到身边挤满了围观的人,耳际也传来小声的议论:“这不是电视上那个主持人吗?怎么被车撞了?”“那个中巴车已经跑掉了,连牌号都没看清。”“都出事故了,怎么没人报警啊?”“幸亏这男孩拉了一把,好像是中巴车的观后镜刮了一下她,否则真是不敢想哦。”“现在中巴车都和疯狂老鼠似的,开的吓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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