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能(35)_应天故事汇

三十五

　　夜里11点多，我照例吃药后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就躺下了。迷迷糊糊的，我睁眼看了一眼墙上的夜光挂钟是零点十分，于是我又闭上眼睛期待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慢慢的石榴却出现了，她穿着我送给她的白色长裙就站在窗外的海边，朦胧的月色里我看不清她的脸，而她像没看见我似的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我就这样轻轻的看着她，好久不见了，我只想这样偷偷的看着她不想出声，但我很满足。渐渐的，我听到客厅里有很小声的电视伴音和窗外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子叫声以及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而且挂钟的滴答声和我的心跳频率逐渐一致，后来挂钟的滴答声听着听着越来越快，而我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最后我有些喘不过气了就拼命的呼吸，拼命的挣扎，直到我艰难的坐了起来。

　　揉揉眼睛走到窗前，不远处的海面弥漫着一层雾气，月色暗淡的沙滩上什么也看不见，怅然若失的我觉得胃里空荡荡的，还伴随着火辣辣的疼。

　　咬着牙，我给自己倒杯红酒后就黑着灯坐在窗户的防护栏上期待着什么，房间里《BIGBIGWORLD》的旋律重复响起，我的视线迷离而空洞，我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世界。此时我只渴望自己像一只漏网之鱼从六楼的防护栏里滑落下去，可密集的钢筋告诉我我的规格没法漏下去，倒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一直滴到草丛里，虫子似乎受了惊，顿时停止了鸣叫。

　　从此以后的日子，我吃了安眠药却再也睡不着了，我想不是安眠药失效就是我已经开始抗药性，当身体极度疲惫眼睛酸痛的睁不开而思想还在活跃的时候，我真想把一整瓶安眠药都给吃下去，也不愿再管明天是什么样，想都不愿去想。

　　当然，如果我真的那样做的话就再也不会有明天，自然也不用想了，可是我还想有明天，我得活着，也许，人有时活着本来就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想知道石榴到底是怎么了，在没搞清楚之前就呜呼了，想必我也死不瞑目，所以我放弃了吃下整瓶安眠药的念头。

　　继续打电话给石榴，我说我的胃溃疡已经严重到开始吐血，我吃了安眠药也难以入睡，我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我想你都快发狂，最后可能像驻守南沙的士兵们养的狼狗一样郁闷而死。我问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永别了你会伤心吗？石榴很理性的声音传过来，她说你不要这样想，人活着不光是为了自己，你别那么傻了，其实很多事情要想开点儿。

　　是啊，我为什么那么傻就想不开呢？我不想听，真的不想听，其实我只想看看石榴，见到她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我不知道。

　　来东方的两个月后，在一次全台人事改革会议上电视台的台长任命我为播音组组长，大小虽然也是个官儿，可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只是暗自欣慰我的努力工作被领导认可了，而这种认可反倒让我产生一种负疚感，而且越来越强烈，因为我清楚的知道我已经打算离开这里，因为我已经无法忍受失眠和病痛的蹂躏，常常从日出到日落都在数着时间过活的状态，我真的连一天都快撑不下去。

　　我又给石榴打电话，她在那头沉默了很久后长叹了一声说：“那你还是过来吧，身体都成了这样我能说什么呢？”石榴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是没有任何表情吧，我想。即使有那也是满脸的无奈。

　　“石榴，你知道吗？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否则的话我不会求你，我想我爱着你是没有罪过的，我已经不堪这样的痛苦，这次我去了深圳就再也不会离开，工作哪怕和我的专业不沾边，哪怕是当牛做马卖苦力，我认了，因为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在电话这头说的喉咙里都似乎卡着什么东西，噎的难受极了。

　　谢晶帮我收拾行李，我看着她挪来动去的身影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们不说话，空气里凝滞着一种尴尬，我分明感到自己的忐忑。

　　为我合上旅行箱的盖子，谢晶的手就僵滞在上面，猫着腰的她忽然侧脸看了看我，嘴角动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接着，她站直身子快步走到窗前，曲肘在窗台上用手托着下巴。

　　“你应该不会再回海南了吧？”谢晶仿佛在问窗外的大海，头也不回。

　　“可能吧，你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在这里真的很难受。”我回答的不加思索。

　　“是啊，我都担心你现在的样子，不过相信你到深圳见到她也许就好多了。知道吗？你是个好男人。”谢晶依然背对着我说。

　　我叹了口气，同时摇头自我解嘲说：“我很感谢你这么说，可是好男人又有什么用？谁稀罕啊？”

　　“不，你别这么想，人有时会错过缘分，她不珍惜只说明她很傻，我相信你会幸福，因为好人是会有好报的。”谢晶忽然回过头微笑着叮嘱我，“你走后我也会离开这里回海口，其实我很羡慕你还可以为着信念去做一些事情，而我呢？连一点儿勇气都没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着，算了，不说了。以后你一定要多保重，有空来海南就来看看我吧。”

　　我点点头递给谢晶一封信，那是我托她转交台长的。我想请求他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黄昏的夕阳把路人的身影拉的很长，一种惆怅的情绪油然而生。谢晶一直把我送到海口美兰机场，递过行李的一刹那她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并轻轻的抱着我，我都听见她泪珠滴落在我肩头的声音。

　　“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啊，常给我打电话，好吗？”谢晶趴在我耳边说，女人的温柔总是让人心动。

　　我答应着，本想抚慰一下眼前谢晶孤单而孱弱的背，但苦于两只手都提着行李，我只好呆呆的站在安检口前木头一般。

　　飞机准时起飞，在这笨重东西不断爬升的过程中，我惊叹人类的智慧竟能把如此庞然的铁疙瘩弄的像鸟一般的飞起来，难道就不怕折了翅膀么？

　　透过机窗，海岛灯火斑斓的夜色越来越远，越来越朦胧，直到在我湿润的眼里成为五彩的肥皂泡最后彻底消失了。

　　我盯着灰色的夜空暗自伤神：爱情难道也就是这虚幻的泡影，只能暂时给人以美好的向往么？

　　感情和愿望是人类一切努力和创造的背后动力。

　　——爱因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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