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5期
墨子的草鞋哪里去了
作者:黄 坚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
此何人哉!
——《诗经·王风·黍离》
传说中的草鞋
墨子穿草鞋,是他的大众形象。
鲁迅的《故事新编·非攻》这么写,据说墨子老家的山东滕州火车站的墨子雕像,也是这么塑的。
这是个象征性的形象,但也许是一种真实写照。
这说法出自《庄子·天下篇》:“使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跛研为服。”
这句话,王先谦的《庄子集解》注释为:“袭褐,粗衣。木曰跂,草曰研。”这注释太过简略,没说明白以跛研为服,到底是身上系着草绳子,还是脚底穿着木拖鞋。既然你不肯说清楚,那就别怪人大胆想象了。所以,后人直接说墨子本人穿着草鞋,步行天下。
墨子是不是一辈子穿草鞋,这谁也说不准,但墨子在战火纷飞的诸侯国之间,穿梭往来,四处奔走,却是肯定的。《文子·自然》篇有“孔子无黔突,圣子无煖席”之语。《淮南子·修务训》一字不改,照这么说。到班固写《答宾戏》时,话改成了“孔席不煖,墨突不黔”,位置调换,意思还…样一连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可见忙到了什么程度。当墨子在山东听说湖北人要攻打河南人,立即连夜起程,走了十天十夜,到达楚国的首都。经过一番口手并用的较量,制止了一场单边主义的国际冲突。
这件事,据梁涛《墨子行年考》考证,是墨子30岁那年做的一否则连走十天十夜,就有点吃不消,也可能走不快。墨子在这件事上,要体力有体力,要口才有口才,要思想有思想,要精神有精神,要计谋有计谋——这五大元素,一齐具备,只能在一个人的黄金岁月,而30岁,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岁月。
墨子看到楚王打消了,进攻宋国的念头,就趁机送了本书给他。楚惠王(据推断)半皱着眉,草草翻了翻,说,书是好书,可对我没用。这样吧,墨先生要是愿意留在楚国,我可以包养你。于是墨子二话不说,又走回鲁国去了。
梁涛考证,墨子回国后,越王听说了墨子的义举,托人来邀请墨子去越国发展。墨子可能是旅途劳顿,毕竟又走了十天十夜,但更主要是对越王没什么信心,于是就说了一番大道理,推谢了越王的隆情盛意,转身去了相邻不远、他刚刚帮了大忙的宋国。可他一去就被关进了大牢。有人讹传,墨子因此死在了宋国的监狱里。好在被关的时间不长,墨子出来后又回了鲁国。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5年),墨子从鲁国动身去齐国,原因是齐国要攻打鲁国。这次行程,相对来说,算短途。
子圣子见齐大王曰:“今有刀于此,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大王曰:“利。”子墨子曰:“多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大王曰:“利。”子墨子曰:“刀别利矣,孰将受其不祥?”大王曰:“试者受其不祥。”子墨子曰:“并国覆军,贼杀百姓,孰将受其不祥?”大王俯仰而思曰:“我受其不祥。”(《墨子·鲁问》)
杀人会受不祥,这说法,像是头一回听到,大概也属于墨学的内容之一吧?总之,打了个“悴然断之”——刀砍人头的比喻,三问两答,俯仰之间,一场血仗避免了。
墨子后来又去了趟楚国,为的还是阻止一场战事。墨子平生几次出国,虽然所走国度和出行气派,跟孔孟相比,略显寒碜,但效用却不可同日而语——他每出去一趟,都能救回不少人命。
至于墨子每回出去,是不是真的脚穿草鞋,或者是不是都是步行,那其实既无关紧要,也可任由想象。
这个老师有点黑
墨子和孔子一样,第一职业和身份应该是老师。孔子号称弟子三千——这是个浮夸的数字,估计把在路上跟孔子打过招呼,或曾经和孔子住隔壁,孔子对他说过几句“之乎者也”之类的,都算作孔门弟子了。墨子的弟子,至少墨子在世时,没这么多。《墨子·公输》里说“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这300人,不能肯定全是墨家弟子。至于“从属弥众,弟子弥丰,充满天下”(《吕氏春秋·当染》)明说了那是“孔、圣皆死久矣”之后的事。
要成为墨家弟子,《庄子·天下篇》说“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可见有严格要求,不是个人就能去找墨子拜师的。
墨子对弟子要求的严格,从几件事上可以看出。
子墨子怒耕柱子。耕柱子曰:“我毋俞于人乎?”子墨子曰:“我将上大行,驾骥与羊,我将谁驱?”耕柱子曰:“将驱骥也。”子墨子曰:“何故驱骥也?”耕柱子曰:“骥足以责。”子墨子曰:“我亦以子为足以责。”(《墨子·耕柱》)
这个故事,现在常被用来说明人才使用与管理的道理。一个“怒”字,形象地显示出墨子对弟子的态度。
这一点,在墨子最重要的大弟子禽滑厘身上也能看出:“禽滑厘子事子圣子,三年,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役身给使,不敢问欲。”(《墨子·备梯》)
这样的师生关系,不仅孔门师徒中看不到,而且让墨子的形象有一种老大的味道。
《墨子》书中有两件相反又相似的事,很能说明墨子跟弟子之间这种近乎老大与小弟的关系。
一是有个叫高石子的,墨子把他安插进卫国,弄了个一官半职。卫君对他不错,高石子本人也想好好做,但没做多久,高石子就离开卫国,来到他的老师面前,说:卫君看在您的面子上,对我不错,我也想好好做,可卫君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所以我跑出来了,卫君不会认为我是狂妄之人吧?墨子回答说:如果你走得有道理,还怕别人说什么狂妄。高石子说:我哪敢随随便便就离开,老师您教过我,不该要的钱,再多也别动心。墨子一听很高兴,把大弟子禽滑厘叫到身边:你听听,不择手段弄钱的,见的多了;有钱也不要的,高兄弟今天做到了。
另一个名叫胜绰的弟子,墨子把他安排在齐国项子牛那儿。无论项子牛做什么,胜绰都跟在后面屁颠儿屁颠儿的。墨子一听,派个人要项子牛把胜绰给辞了,说,我把胜绰弄在你身边,是要看着你别干坏事,现在,这家伙只顾蘸着口水数钞票,你干什么他都随你,这不是快马扬鞭、助纣为虐么?胜绰这家伙真是被钱冲昏头了。
这两件事,让人想起《鹿鼎记》里“总舵主”与“青木堂香主”的关系,也突显了墨子不怒而威,对众弟子家长式、无远弗届的控制。因此,有人说,墨家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政党组织,也是后世黑社会的源头和雏形。
另一个故事,佐证了这种说法。自我感觉良好(毋俞于人乎)的耕柱子经墨子推荐,在楚国做了个官。耕柱子当官后,几个同门兄弟去看他。去了四个人,而他仅煮了半锅饭,结果兄弟们都没吃饱,饭后他也没安排洗个头、沐个足什么的。几个小兄弟憋了一肚子气,回京后参了耕柱子…本,说耕柱子在楚国当官有什么用,我们几个不远千里去看他,吃得寒酸不说,一吃完,就把我们晾在一边。墨子嘿嘿一笑说,话别说得太早。果然,没几日,耕柱子托人送来一堆钱,还附上一封短信,诚惶诚恐地说,这是专门孝敬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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