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地下室的悲剧
作者：刘易斯
泰波特又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月，但这段日子真是过得又慢又难受。他很少能睡觉，一旦他睡着时，他总是做着同样的噩梦，梦到那间恐怖的地下室和色娜的枯骨，上面盖着蜘蛛网和灰尘，她骷髅头上的那对空洞眼睛，似乎含着怒意在瞪视着他，这些噩梦不但使他惊叫着醒过来，而且使得他都不敢闭上眼睛。他常常静静地躺在床上，尽量强迫自己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整整在医院住了一年，医生才宣布他可以出院了，但是临出院时，他们还向他提出警告，他的身体仍然虚弱，在几个月内不要操劳，更不能遭到刺激，他们却不知道，他即使住在医院里的时候，神经也从未放松过。
在他要从这家德国医院出院时，他就打电话给公司，要他们先把房子整理一下，所以等到他回家以后，看到的家，和他走的时候似乎没有两样。
有一件事使他放心也使他感到惊奇的是，对于色娜的失踪竟没有人提及，这也许是由于他们平日对外就没有什么交际。他们的朋友本来就很少，那些朋友也许会想，色娜是到德国找他去了。因此，他们也预期他会和色娜一起回来，为这他还得编造一个故事，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他现在用不着为此多操心，最要紧的是他先要知道色娜在地下室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一万个不愿意下到地下室，可是却忍不住要往那里走，他在那扇笨重的木门前面站了一会儿，发现门已打开了一条缝，而且，老天！他敢发誓听到门里面有铁链声。他一下就吓得呆住了，这是不可能的，难道色娜竟能活到现在？他留下的食物和饮水只够四个星期，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他又侧耳听着。
他用发抖的手推开了木门，打开了地下室的电灯，如今铁链子的声音没有了，他听到的只是自己沉重的呼吸和脚步走在石阶上的回声。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滴了下来，他紧张得口干舌燥，不断用舌头舔嘴唇，当他下到地下室时，他忍不住又停了下来，侧耳听着，先是一阵沉默，接着是一阵轻微的呻吟，这阵呻吟声越来越大，中间还夹杂着铁链的响声，然后又是一阵沉寂。突然间那块木板后面响起了一个声音，差点把他吓昏过去。
“是你吗？查理？”
泰波特竖起耳朵听着木板后面的声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是不可能的，他竟听到色娜的声音。突然间他似乎明白起来，他大声喊着说：
“忍耐一点！我现在马上放你出来！”
他疯狂地跑到木板前面，用力把木板移开，他的呼吸急促，有摇摇欲坠之势，他身体软得不能不跪下来，以手拉住铁栅支撑住自己。在那片尘埃中，借由远处电灯泡传来的黯淡灯光，他看到黑暗中有一个身影，蹲伏在洞里一个角落里。泰波特不断地咳嗽起来，一半是为了紧张，一半也是为了灰尘钻进他的喉咙，就在这时候，那个身影在移动着。她缓慢地移动到灯光下来，这是一年多来，他首次和色娜见面。
突然间，泰波特停止了咳嗽，开始尖叫起来，色娜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只有一步不到，那看上去已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色娜。
在她的眼眶里长着一蓬青苔，眼眶的白骨都暴露了出来，头上的头发，好几处地掉光了，露出白森森的骷髅头，她已烂掉的半边嘴唇，露出一排黄牙齿。在她的铁链上还有着一些血迹，她被链子绑着的右手上，还抓着一只死老鼠。她用她没有眼球的深陷眼眶瞪着泰波特，然后扬起爪子似的手扑向他。
“我知道你不会把我忘掉的，查理！”她拼命地靠近他。
“吻我，查理，快吻我！”她呻吟着。
泰波特有种想吐的感觉，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站起身来想往后逃，他安慰着自己说，他实在不应该害怕，洞门口有铁栅拦着，何况她还有链子锁在木桩上。可是突然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不得不依着地下室另一端的墙找支撑，这阵痛真是激烈，痛得他咬紧了牙齿，闭上了眼睛。这时候，他耳朵里听到“窸窣、窸窣”的声音，他抬头睁开眼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色娜已解开了铁链，走出了铁栅，缓慢地向他走过来。他强忍住胸口的痛楚，奋力地举起一只手来抵抗，突然胸口像火烧似的，痛得他滚到地上，他只觉得心跳巨烈，两耳轰鸣，呼吸逐渐困难，他又扭动了几下，终于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色娜卸掉她花了好长时间所化的妆，然后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一部救护车鸣着警报器而来，将泰波特的尸体运走了，检查的结果是因心脏病突发致死。医生说，以他心脏的情形，他不应该一个人下到地下室去的，但人已经死了，再说这些话也没多大用处。
色娜很高兴事情会这样圆满地结束。当泰波特将她关进地下室的时候，她并不太感到害怕，因为她知道泰波特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克利福当然会知道泰波特要出国开会的事，于是他事先就打了电话给色娜安排约会，幸运的是当时泰波特是在浴室里，他根本听不到电话铃声，所以对他们的谈话，也一无所知。
就在泰波特离开几个小时后，克利福就来到了他们家，他手上的钥匙还是色娜在好几个星期前交给他的。他来的时候，汽车正好要经由地下室的通风口旁边，等到她计算克利福已进入屋内时，她就用尽一切力气叫喊，并将链子弄得“叮当”作响，总算她的运气不错，就在克利福满屋子找她的时候，在地下室门口听到她呼救的声音，于是克利福把她救了出来。
在泰波特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当然是百无禁忌，他们随时都可以得到泰波特的消息，泰波特出院打电话回公司，更给了他们充分准备的时间。
重回地下室装鬼，乃是色娜自己的主意，在她未嫁给泰波特以前，她曾从事过一段时期的舞台工作，对演技倒不是完全外行的。她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把自己打扮成这副样子，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她算准了泰波特要回家的时候，又坐回黑暗中耐心地等候着。
她对自己的这场表演感到很满意，比她以往担任舞台工作时任何一场都更要出色。她得到的报酬更是不少，她不但拥有了克利福，而且也继承了泰波特的一切，当然，她不必要像泰波特那样到公司去办公，克利福会找到人工作的，色娜有时候忍不住想，那个人会长得什么样子，她希望他会是个英俊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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