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真乡长假乡长
作者:杨世运
接过欠条,望着涂得宽狗爬似的签名,霍老七的心里像是打翻了醋瓶子。妈的,老子凭什么要替他个龟孙子还这700元冤枉钱?但是心里的窝囊气还不能表现出来,谁要我霍老七现在是乡长呢,这乡长的官架子还是得继续端下去的。
这时,霍老七请来的几位客人都离席各自回家了,只剩下霍老七舍不得离开。他要在酒店住一夜,于是命令马老板立即开一间豪华房间。他早就听说过当大官的人吃完喝完还要享受更高级的服务。今晚在这里老子就要过足官瘾,享受个够。
马老板不敢怠慢,亲自把“霍乡长”扶进高级卧室,并亲自为他铺好床,又亲自送上一杯酽酽的热茶,接着便坐在霍乡长身边,嘴巴贴着“霍乡长”的耳朵,说出一番动情的话语:“我的好乡长,小马我今晚委屈你了,你咋不早对我说一声你今晚吃喝不打白条子呢?霍乡长你先休息休息,小马我马上将功折罪,把我们酒店最漂亮的小姐喊来伺候你。”
听着马老板的甜言蜜语,霍老七的一颗心又一次飘起来了。啊!最漂亮的小姐来伺候,咋样个伺候法呢?
但是这一次霍老七却是运气不佳,什么样的伺候也没享受到。因为当马老板刚刚离开房间后,他就感到眼前的世界突然不对劲了,天开始旋,地开始转,脑袋也开始胀大,并且像针扎一般疼痛难耐。他双手用足力气把脑袋抱紧,却不料肠胃又开始出问题了,咕咕噜噜一阵响,顷刻之间便如翻江倒海一般,上面要吐,下面要拉,上上下下都忍不住也憋不住了。我的妈呀,刚刚冲进卫生间,就听得“哗哗啦啦”地一阵阵响,顿时屋子里便恶臭冲天。而恰在这时马老板派来的漂亮小姐手捧一盘水果款款进屋,还没等站稳呢,就被恶臭熏得“啊”一声扔了果盘,捂着嘴巴转身逃之夭夭……
哗哗啦啦继续吐呀吐,又哗哗啦啦继续拉呀拉,霍老七只觉得天昏地暗,小命都快保不住了,哪里还顾得上漂亮小姐临阵逃脱?从镜子里看看自己的一张发青发白的脸,活像是个吊死鬼!他这时候才突然醒悟,马老板这个臭婆娘,老子今天被你给害惨了。什么“欢迎光临”,什么“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还有什么“正宗名酒”,原来全都是他妈的假冒伪劣!姓马的,臭骚货,你等着,老子要给你算账!
不过现在是来不及找姓马的算账了,因为肚皮正咕噜咕噜不停地在给霍老七算账。显然是食物中毒了,耽搁不得,救命要紧呀!猛想起卫生院离此不远,只有几分钟路程,霍老七便立即采取自救行动,咬紧牙关,捂紧肚子下楼,连滚带爬奔向卫生院。
三卫生院里又遇“秦主任”
卫生院的值班护士倒是很有责任心,对霍老七立即进行抢救。打过针,洗过胃,又赶紧送进观察室挂吊瓶。他一进观察室,想不到与秦书贵不期而遇。秦书贵的床前也正吊着吊瓶。霍老七像是在同一条战壕里遇到了亲密战友,亲切问候道:“秦主任,你也来了。曲副乡长、赵副乡长他们几位的情况怎么样了,怎么没见他们的人呢?”
秦书贵横一眼霍老七,恶声恶气地回答说:“什么主任,什么乡长?街前驴子学马叫,你算把我们几个乡巴佬儿给害死了。”
原来几位难兄难弟也全都中毒了。好在“曲副乡长”、“赵副乡长”他们几个喝的不多,因此没造成严重后果。离开酒楼大家就觉得不对劲,被冷风一吹就更加难受了,一个接一个蹲在路边“哇哇”呕吐,差点把肠子都吐出来了。秦书贵悔恨自己当了一回破“办公室主任”,为了替“霍乡长”撑场面,比其他“干部”们多喝了几杯,结果把自己“喝”进了卫生院。酒钱饭钱倒是省掉了,但是,这受洋罪换来的一大把医药费,哪个替你省?
霍老七听说“曲副乡长”他们几个并无大碍,心里便觉宽慰不少,忙向秦书贵说道:“秦主任,你放心,你今晚看病的钱,由霍乡长我负责,全部给你报销。”
秦书贵一听这话更是来气,对着霍老七大吼两声:“霍老七!霍从善!你还在做梦是不是?谁是你的秦主任?你又是谁的霍乡长?吃呀喝呀,吃完喝完就吐呀拉呀,如果当大官的滋味就是这么个样子,老子秦书贵八百辈子也不稀罕。老子就当老子的农民老百姓,老子吃自己的喝自己的,粗茶淡饭老子吃得自在吃得舒服吃得干净。你再在我面前说一声你是霍乡长,你就给我爬开,像狗一样爬开,离我远一点。”
一顿臭骂起了奇效,把“霍乡长”失落的真魂给骂回来了,重又变成了霍从善霍老七,说话的声音也恢复了原腔原调:“他妈的,我们咋就被姓马的这个骚女人给耍弄了呢?不行,书贵,咱们不能就这样吃哑巴亏,老子霍老七到法院去告她。”
“你告她个啥罪过?”
“我告她开黑店卖假酒呀。”
“你告她,她就不会反过来告你?”
“她告我?她告我啥?”
“告你冒充国家干部呀。她是假酒,你是假乡长,你想想,你们俩谁比谁罪过更严重?”
霍老七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一时便没了言语。
秦书贵便向霍老七分析目前的形势:酒店同乡政府常来常往,纸里头包得住火吗?等那姓马的婆娘同真乡长涂得宽一见面一打听,弄清楚他姓涂的既没被罢官也没被调离,你这假乡长还不穿帮吗?到那时候,找你来算账的就不是马婆娘,而是他狗杂种涂得宽。
听秦书贵这么一分析,霍老七就更觉得事情确实有些严重了。
秦书贵继续批评霍老七,批评得严肃认真,也批评得语重心长:“从善啊,莫怪我老同学说你,你今天唱的这算哪一出戏呢?你一个包工头,大大小小也算是个企业家吧,为什么心血来潮要冒充国家干部?就算你想过一回官瘾,圆一回当官的美梦,可是你为什么不冒充一个好官,偏偏冒充一个吃喝玩乐的贪官呢?冒充贪官且不说,你还真从骨头缝里把自己当成了贪官,你还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你不是也天天痛骂贪官吗?为啥你一当官也就马上是个贪官?你就不怕乡亲们戳你的脊梁骨骂你是个王八蛋?别的人咱先不说,咱就说说姓马的这个女老板吧,你以为她不恨贪官不骂贪官?你站在她的角度替她想想,一个涂得宽涂贪官,一张嘴就白白吃掉她10万元,她咋不恨?她咋不骂?如今可好了,又来了一个霍乡长,还没正式上任呢,就带着他的一帮喽罗也来吃开了,还要唱什么她在下你在上的‘祝酒歌’!就你这贪官狗官的模样,她能拿真酒给你喝吗?”
这时霍老七插进了话头,说:“我有一事想不明白,她马婆娘喝的不也是假酒吗,为什么她就没中毒?还有涂得宽这个狗日的,也顿顿喝假酒,喝了这么多年,为啥没见他上吐下泻?”
秦书贵回答说:“她马女人岂止是喝假酒,她哪样不假?你看她那两只大奶子,一颤一颤的,故意在你身上碰来碰去的,碰得你心花怒放忘了自己姓什么,你就没看出那两只大奶是假家伙?哪有那么大的真奶子,那乳罩里肯定塞的是塑料泡沫。”
霍老七忙拦住秦书贵,说:“书贵你就别再评论她的大奶子了,我问的是她喝假酒的事。”
秦书贵这才回到了正题。秦书贵说:“姓马的她也确确实实喝假酒了,今晚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没有揭穿她。但是她喝的假酒跟你我喝的假酒不一样,她叫小姐站在一旁为她斟酒,斟的全是白开水。至于说涂得宽这个狗官,他在‘醉仙楼’喝的当然也是真正的假酒,但是他天天喝顿顿喝,喝得太多了,已经对工业酒精麻木了。这就叫中毒太深病入膏肓,一旦发作他就无药可救了。
霍老七不觉一声长叹,庆幸自己只当了一回大官,只喝了一次假酒。秦书贵也长叹,却不是只为自己长叹。秦书贵说:“像涂得宽这样的吃官、喝官、贪官,他坑害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后桥乡这一方老百姓。乡亲们早就恨透了他,盼着他早点垮台。可是他会欺上瞒下搞假政绩,上头就有些睁眼瞎领导不说他坏反说他好。乡亲们没少给上级领导写告状信,实话对老同学说,我秦书贵就到县纪委告过他,可是县纪委要我提供他贪污腐败的证据。我一个小老百姓到哪里给他们弄证据?你县委是干啥的?群众反映这么强烈,你咋不派人来调查?你一调查,证据不就查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