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1期
奇巧姻缘
作者：齐运喜
在岳庙，岳世亮的话就是圣旨，谁敢抗旨不遵，就会受到惩罚。大峰无奈，只得回家同母亲商议此事。
野火春风斗岳庙
大峰的母亲叫岳美娥。想当年她在县城第二中学读书时，有位姓秦的同学拼命追求她。学校不许谈恋爱，再加上对方姓秦，尽管她对那男生有好感，但还是处处回避他。
那男生爱得很深，写下长长的一封求爱信塞给她。她看得耳红眼热，把这封求爱信交给了班主任，想请班主任私下找他谈谈，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有利于双方的学习和团结。
班主任是位临时的代课教师，连最起码的教育方法也不懂，竟然当着全体学生的面将此信读了一遍，还挖苦那男生一顿。那男生羞愧难当，第二天就辍学了。
岳美娥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觉得不该如此伤害这个男生，便鼓起勇气到那男生家中当面道了歉。
初中毕业后，岳美娥回家务农。她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为了不绝岳家的烟火，决定招个养老女婿。岳美娥主动找到了那个姓秦的小伙，问他愿不愿意到岳家入赘。
美娥的父母怕违族规，起初不答应女儿的婚事，怎奈女儿态度十分坚决，只得同意。为了能让赘婿在岳庙过上安稳日子，美娥一家只好谎称男方姓程。婚后夫妻二人恩恩爱爱，生下一男一女，虽说贫穷，但小日子过得蜜甜。常言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男方离岳庙百余里，但最终还是让人知道了他的真实姓名——秦之闯。
那时族长是岳世亮的父亲岳赫星。岳赫星把龙头拐杖一摆，岳庙老老少少齐上阵，将美娥一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口口声声要他们交出“小秦桧”。美娥把丈夫藏在木柜里，她的父母双膝跪在岳赫星面前求饶。求饶终于换来了最轻的处罚：限“小秦桧”立时滚出岳庙村，不然就敲断他的双腿，让他爬出去；岳美娥不许离开岳庙村半步，不然就按族规惩治她和她父母；此外两个孩子一律姓岳。
当天夜里，秦之闯含泪离开岳家，再也没有回来。美娥不忍连累孩子和父母，不敢随他私奔。后来美娥接到丈夫一封信，信上说他们今生今世无缘再做夫妻，他已流落到外地结婚，劝美娥另找一个丈夫。信上没有地址，对方显然认为已无复信的必要。美娥看后哭得几天没有吃饭。
时过境迁，美娥的父母和上一代族长都已谢世。如今迈入新世纪，岳庙村家家有电视，户户想致富，人们的观念也在这大变革的年代里悄然更新，可小芸提出找个姓秦的技术顾问，却仍旧遭到族长岳世亮的拒绝。岳家那根龙头拐杖还在，它是家族势力的象征，岳世亮若是亮出一摆，“忠孝双全”的岳家军仍可将姓秦的技师打跑。
岳家三口人再次找小芸，问能否请个别姓的技师。小芸态度坚决：“要么用秦师傅，要么不办公司。”“那……族长不同意怎么办﹖”大峰问。小芸双眉紧锁，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你去宣传一下，岳庙的所有家庭均可免费安装自来水，但是必须请秦师傅来作指导才能办公司，因为离开过硬的技术就会亏本。亏本的生意谁干﹖”
岳大峰把这个信息在岳庙散布后，村里男男女女一起涌到族长家，请求他高抬贵手，允许秦师傅住在岳大峰家。尤其是那些已被大峰预定为小工的小伙子，竟然当面抱怨族长把住龙头拐杖不放，冷了众人的心，不能适应形势的发展。牢骚中显然含有造反的成分。其他村的一些村干部也纷纷登上岳世亮的家门，要他不看僧面看佛面，网开一面，不然他们将联手上告到乡政府，由乡政府采取强硬措施。岳世亮迫于各方面的压力，不得不答应再作考虑。
更令岳世亮头痛的是，三个儿媳联手来缠他，缠得他坐卧不安，束手无策。有了自来水，洗衣做饭方便，儿孙们也不会再长出一嘴黄牙来，这是众望所归。岳世亮孤掌难鸣，不由感叹世风日下，麻布袋换草布袋——一袋（代）不如一袋代。
几经犹豫，岳世亮终于来到大峰家中，要与小芸长谈一次。
小芸说：“大伯，只要让秦师傅住下来，什么事都好商量。”
岳世亮对此不置可否，沉思片刻说：“我还不到六十岁，身子骨也硬朗，在家转来转去闷得慌。几个小孙子总是伸手向我要钱买零食，我哪里弄钱去﹖”
小芸自然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笑吟吟地说：“大伯，自来水公司开张后，需要一个看设备看材料的保管人员，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只要往这里一站，借给小偷一个胆，他们也不敢在您老面前耍花招。您老要是肯赏脸帮忙的话，我一个月开给你６６０元的工资。”
６６０元，能买１０００斤小麦，是个让他怦然心动的数字。平时花钱，他要向儿媳要，今后自己挣了钱，儿子儿媳就得伸手向他要，要看着他的脸色说话。六六大顺，顺就顺了吧。不过，自己作为一族之长，就怕别人……想到这里，岳世亮说道：“钱多钱少无所谓，办自来水公司是件为民造福的好事儿，本人作为一族之长，理应为村民们尽心尽力。不过，那个秦师傅到底是不是秦桧的后代﹖”
小芸笑道：“大伯放心，我早就调查过了，他是梁山好汉霹雳火秦明的后代，同唐代秦琼卖马的‘秦’是同一家谱，谁不信叫他拿出证据来!”
岳世亮听后连连点头：“有理有理。不妨先叫秦师傅住下来，等到有人拿出白纸黑字的确凿证据，证实他是秦桧的后代再赶走他也不迟。”
小芸知道，岳世亮这么说是顾及面子，他终于被自己“顺”了过来，沿着下台梯一步步走向实际。
岳世亮一时间像变了一个人，到处发布舆论说：“我们岳家办自来水公司，连梁山好汉的后代都赶来帮助咱，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是的，在这改革开放的年代，新浪潮正以摧枯拉朽之势荡涤着传统的观念，就连一向保守落后的偏僻村落也不得不打上时代的烙印，展现出一个全新的生活理念。
甜美的笑声
入夜，姐妹俩躺在床上说着悄悄话。
小兰说：“听说咱家办自来水公司，这几天有好几个姑娘向大峰发出只可意会的信息，大峰一一拒绝了，他一心想着的是芸妹。”小芸道：“兰姐，我真是来做红娘的，一是解决咱哥的婚事，二是解决咱妈的婚事。”“什么﹖你给咱妈做红娘﹖咱妈发过誓的，这辈子再不嫁人了!”
“不过，秦师傅来到后，第一夜就要住在她的房间里。不然，我会给咱妈盖三间房子﹖”
“你胡说些什么!”“兰姐，实话告诉你，我姓秦。我爸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积攒下一百多万元的存款。去年我妈病逝后，爸爸向我提起往事，他说他对不起子女和前妻，想回到岳庙与亲人团聚，让自己的后半生在宁静、温馨和幸福中度过。同时他也想赌一口气，证明姓秦的不都是低贱的坏人小人。但是他对那根龙头拐杖仍心有余悸，便叫我先行一步，为他的平稳回家打前站。我来的时候恰逢你们的征婚广告刊出不久，于是我就借口提亲而来，结果成了你们眼中的神秘人物，引起了众多猜疑。其实，这出喜剧的总导演是我爸。我爸一箭数雕，是最划算的一个。”“你……你与我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是的，即将到来的所谓秦师傅，就是当年被岳家赶走的秦之闯，也就是咱们的爸爸。”“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怕你们走漏风声，岳家的人把我轰出去。如今时机成熟了，可以先告诉你。爸爸在手机中要我先告诉咱妈，要她有点思想准备。我才不呢，叫爸来到后与咱妈演场好戏，咱姐妹俩一旁看热闹，多有意思!”“你这丫头，干什么都神秘兮兮的，逗罢我们三口人又反过来逗爸爸，今个儿姐姐论家法，打你这个大骗子三巴掌!”“可临来时咱爸叫我先打你这个傻冒三巴掌!”姐妹俩互不相让，竟在被窝里四掌相对地拍打起来。
妈妈还没睡实，闻声赶到窗前问道：“你们姐妹闹腾什么﹖”“妈——，小兰欺负我。”小芸先告状。“不信。”“妈——，小芸说要给你做红娘。”小兰说。“没正经!快睡吧!”妈妈扭身走了。
姐妹俩在屋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飞出窗户，飞出院落，飞向七村八寨，飞向千家万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