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1期
奇巧姻缘
作者：齐运喜
小芸，云遮雾绕的小芸，大峰试图揭开她的神秘面纱，但不知从何入手。别看小芸整天又跳又唱，像只快乐的小百灵，但是她说话极有分寸，自己家中情况一句也不透露，对大峰若即若离，道是无情还有情。“妹不开口妹不说话妹心怎么想﹖”大峰横竖理不出个头绪来。
谁也没有想到，几天后小芸突然提出要回家。小兰说：“昨天还好好的，今个怎么要走﹖芸妹，是不是大峰欺负你了﹖”
小芸笑容可掬地说：“就峰哥那个老实劲，我把头探进他怀里，他也不敢吻一下。有些事我不好做主，想回家商量一下。”
“你买的那三件……”
“又不是出嫁，我带那些东西干什么!”
小芸走了，来得奇怪，走得突然。她要回家商量什么事﹖会不会再来﹖都是谜。
小芸走后，岳家仿佛一下子空了半个家，三口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尤其是小兰，送小芸上车时眼圈儿红红的。小芸说：“兰姐莫难过，我回家拿一大笔钱来买你。”
“人家都哭了，你还逗!”小兰说。
“兰姐，你等着，我绝对花大价钱买你!”小芸说。
小芸走后，小兰真的落下泪来。她与小芸朝夕相处，情同手足。不管别人怎么说，说什么，她认定小芸是个好人，坏人有留下“三大件”骗人的么﹖
小兰卖身
小芸终于回来了，一辆“面的”一直把她送到岳家门口，她从车上提下一只大皮箱和一只小皮箱。
岳家三口人既高兴又有几分不安，小兰问她：“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小芸压低声音对她说：“买你的钱。”
小兰笑了，笑出一对酒窝，她决不相信小芸是人贩子。
小芸送给小兰一条项链，送给小兰的母亲一枚戒指，送给大峰的只有一把瓜子，说是瓜子敬客——一点小意思。“小意思”是什么意思﹖估不透。第二天，大峰悄悄地将小芸赠送的项链和戒指拿给内行人鉴定，内行人说项链和戒指都是２４Ｋ金的上等货色。
第三天，在信用社工作的那个老同学又来岳家催款了，说是领导已经训斥他好几次了，连本带息６３０００元，今天如果连利息也讨不走，肯定还会再挨训。
岳大峰不能让老同学太为难，便将家中积攒的１０００元让老同学先带走，说是明天上午一定再借２０００元送去。
越穷越难借钱。２０００元到哪里去借﹖岳家三口犯了愁，总不能变卖小芸刚送的项链和戒指吧﹖家中倒有个“财神奶奶”，但是，谁好意思开口向她借﹖小芸佯装不知，只是看电视。
入夜，小兰在枕边向小芸说：“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越渴越给盐吃，越穷越要还息，马年驴月也还不清，咋办哟!”
“兰姐，我倒有主意，可以一次还清。”“什么主意﹖”“卖人。”“卖人﹖卖谁﹖”“当然是卖你。除了你这副漂亮的脸蛋儿以外，岳家再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卖我﹖谁个买﹖”“早就说过，我要买你。给７００００元，还清本息还结余许多，干不干﹖”“笑话，你买我干什么﹖”
“买你做妻子，真的。”“你别逗，咱俩能做夫妻﹖”“这叫同性恋，你卖不卖﹖”“卖!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那是当然的。明儿一早，人钱两清。”
小兰只当是玩笑，谁知第二天一早，小兰竟将纸笔递给她，要她立下卖身字据。我的天，小芸当真买人﹖也罢，你买我就卖，替哥还账要紧，看你芸妹怎么做“丈夫”﹖再说，你真有这么多钱﹖
小兰在纸上写道：
自愿卖给小芸为妻不准转卖!价格 ７００００元。款清生效。
小芸接过纸条看了看，叫小兰补上姓名和日期，小兰一一照办。
小芸冲小兰笑了笑说：“看我今晚怎样收拾你!”
“随便，拿钱吧。”小兰嘴皮挺硬，但心还真有点发怵，她估不透小芸将如何“收拾”她。
小芸很认真地把字据放在自己皮箱里，又从里面拿出七扎百元面值的人民币交给小兰，要她当面点清并写下收据。
“你……你真买我﹖”小兰大吃一惊。“我买你是有预谋的。这次回家跟家人商量后，便带来了这笔款。不过，对你妈你哥，你就说卖给我当姐，别说那些夫呀妻呀的话。”
小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收下了钱。反正字据上已写明“不准转卖”，不信小芸会吃人!小兰把７００００元现金交给妈妈和哥哥，说是小芸愿出这笔钱专门买她做亲姐。
天下会有这等事﹖怪!
大峰拿着这笔钱去找小芸，小芸笑着说：“这笔钱是小兰的，姓岳，你撕也好扔也罢，与我无关，反正我已把小兰买来做了亲姐。你真傻得可爱，好好想想吧。”
大峰见小芸笑眯眯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当真把心一横，将信用社贷款和其他欠款全部还清了。
入夜，小兰心里还真有点担心，不知小芸会怎样“收拾”她。小芸照例铺了两个被窝，在小兰额上亲了一口，嫣然一笑，什么也没说，就脱衣钻进被窝，脸上挂着微笑，似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怪，实在怪!小兰心里纳闷：她不是说要“收拾”我么﹖两个被窝，两个枕头，只是轻轻地亲了一口。所谓“同性恋”就是这么个恋法呀﹖别说７００００元，７分钱也卖给她!小芸啊小芸，你要是真有“收拾”我的本事就好喽，可惜你没有。
买 妈
岳家共有五间住房。小兰和妈妈各自一间，大峰住三间，以后结婚时装修一下便是洞房，另有两间厨房。院落倒很宽敞，占地足有一亩多。岳庙村住宅普遍宽余，家家户户都是大院落。
小芸当着全家人的面说：“咱家房子旧，人家姑娘看不上眼，我这个当红娘的也犯愁，最好拆掉后盖几间新房。”
小芸说话带“咱”字，小兰的母亲也随着“咱”起来：“我早就想盖新房，咱家没钱。”小芸一吐舌头笑道：“没钱可以卖人。”
小兰乐哈哈地说：“芸妹又想买人，干脆把大峰卖了!”小芸打了小兰一下，说：“去你的!峰哥一分钱一个俺也不买。世上只有妈妈好，俺妈妈去年病逝了，俺想把大婶买下来做新妈。”“妈妈，卖给她!”小兰在一旁怂恿妈妈说。
小兰的母亲叹息道：“小芸，你要不嫌俺穷，俺就认你作个闺女吧。”
“妈，女儿小芸给您老人家叩头了!”小芸扑通跪在地上，两行热泪顺腮流下。小兰忍不住噗地一声笑起来。
“妈妈，她对您没真心!”小兰调拨说。
“你可真坏!”小芸站起身来去追打小兰，小兰嬉笑着跑向自己的房间。
一排崭新的平房在岳家大院立起来。大峰住三间，妈妈住三间，姐妹俩住三间。此外还有厨房浴室等。房子美观实用，在岳庙村算得上一流了。不用问，全是小芸出钱盖的。小兰问：“芸妹，为什么要让妈一人住三间﹖让她和我们一块住不好吗﹖”
小芸做了个鬼脸说：“实话告诉你，我是专门为咱妈做红娘的。”“没正经。什么时候我才能听你一句实话﹖”小兰说。
小芸道：“什么都是假的，惟有骗子是真的。瞧你那傻样，我把你卖给个瞎子，你也不知从哪儿上的船。有你受的，走着瞧!”说者不知是否有心，反正大峰听到后疑虑重重。对这个神秘少女，他既感激又担心。小芸家中都有什么人﹖家里人怎会轻易答应她在岳家大兴土木﹖她的钱来路正么﹖假如她真想嫁给我，为什么从来不与我单独相处﹖如果说她没那点意思，为什么“峰哥峰哥”叫得挺亲切﹖那天中午，我正坐在院子里看书，双眼突然被一双小手蒙住，脸上也被亲了一下，一股苹果香味扑鼻而来，我只当是小兰逗我，不料竟是小芸。她要不喜欢我，会如此逗我么﹖
大峰把小芸叫到自己的房间，问道：“有些话，我想问个清楚。”
“清楚不了糊涂了，还是不问的好。”她说。“小芸，你是不是想拿小兰换亲﹖”“我无兄无弟，拿小兰给谁换亲﹖就算我真有个哥哥，也决不会蒙哄小兰去嫁给他!小兰是我花钱买下的亲姐，我不至于那么缺德吧。”“你对我……”“你必须先富起来才能解决婚姻问题。大多数姑娘都嫌贫爱富，我也是其中之一。”
大峰万万没有想到，小芸也会说出“嫌贫爱富”的话来，而且是在当面。
黄昏时分，岳家三口人聚在一起商议致富门路。
母亲说：“小芸帮咱还债盖房，够难为她了。咱要想点挣钱的办法，不能总麻烦小芸。”
小兰说：“妈妈说的对，坐吃山空，指靠小芸的救济不是长远之计，找个致富项目吧。小芸见多识广，不妨参考一下她的意见。”
小兰叫来小芸，小芸说：“有竞争就有倒闭。要想不担风险，稳赚利润，最好是开办一个自来水公司。”自来水﹖岳家三口人都很吃惊。小芸什么都怪，想出个项目也与众不同。
再买一次又如何
小芸好像对此胸有成竹，她解释说：“岳庙虽是个三百多口人的小村，但四周的七八个村子离岳庙很近，总人口达六千多人，这一带较缺水，咱们完全可在自家大院子里办个小型自来水公司。现在的村民们祖祖辈辈吃着十米左右的浅井水，水中含氟量很高，对身体危害大，大多数村民都是黑牙根。我们打一眼二百多米深的水井，购买一套无塔自控、高压供水设备，铺设地下管道，为用户安装上水表水龙头等，就可供水营业。深水井的水质纯净甘甜，含氟量低，平均每户每月用水八元左右，价格便宜，省时省力，吃水方便，有益健康，村民们肯定欢迎，上级有关部门也会支持。”
大峰问：“我们每月能盈利多少钱﹖”小芸说：“生意人没实话，利润暂不告诉你。独份生意，赚头肯定不小。”“总投资约需多少钱﹖”“五十万元左右。”“我的天，钱从何来﹖”“卖人。”“又是卖人﹖”“三口人，我买了俩，正想买你做哥。”“你不是说我最不值钱吗﹖”“那时不想买，现在需要你，花五十万元也值得。”“我当真值这么多﹖”“你要知道，我是生意人，不划算的事决不干!我千里迢迢来这里就是为了做这笔生意。”“买我做亲哥，是什么意思﹖”“是一家人的意思。”“一家人是什么意思﹖”“一家人就是不分你我的意思。打个比方，假如总共盈利１０００００元，这笔钱不必按出力的大小和投资多少去分配，当妈当哥当姐的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去花这笔钱。明白么﹖”“不该明白的我都明白了，该明白的我一点也不明白。我最想知道的只有一句话：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看脸不如吻脸。来，我这儿有个酒窝，当着咱妈、咱姐的面，就让你吻一下，只是一下。”小芸鬼精灵似的，故意岔开了话题，伸过去笑脸让大峰亲吻，大峰竟一时不知所措。小芸朝他抿嘴一笑：“傻冒!没出息!闭上眼睛，我吻你!”
大峰这次还真听话，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闭上了双眼。小芸勾起食指，狠狠刮了下他的鼻梁，说了声：“没羞，留给俺嫂子吻吧。”就笑哈哈地跑开了。“留给俺嫂子”是什么意思﹖小芸简直是保密局的特务，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笼罩着神秘色彩。一切手段都是为了目的，小芸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小兰几天前曾追问过小芸，小芸回答：“我不能说，说出来就成了骗子。”不说，就不是骗子么﹖怪!
几天后，小芸把四周的一些村干部请来，设宴招待一番后让他们把自来水公司的广告带走宣传一下。
看过广告，几乎所有家庭都愿意安装自来水。他们现在使用的手压井或自喷泵，费时费力且水质不好，水碱特多，赶上旱季便压不出水来。尤其是有文化的中青年农民，早就盼望改水降氟，如今盼来这么个机会，安装费又便宜，每户交１５０元就可以吃上自来水，不去安装，真是大傻瓜!什么是时髦﹖在这一带，用上自来水就是时髦。若是谁家不安装，将来给孩子相亲时都是个缺点。村民们如此欢迎，小芸决定马上着手干。她说：“妈妈负责做饭，我和小兰负责监工和管理财务。从本村招几名小工，由哥哥领着安装和维修。”“这方面的技术我不懂，怎么干﹖”大峰问。“当然要聘请一位技术顾问，进行必要的传授和指导。”“有合适的人选么﹖”“有位最合适的技师，他经验丰富，技术过硬，可惜姓秦。”“哎呀，他姓什么不好，偏偏姓秦。我们岳庙村决不允许姓秦的在这里生活下去。”“这没办法。除了这位秦师傅以外，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位人选，除非这个公司不办。”“这个秦师傅，是不是年轻漂亮的小伙子﹖你与他……”“办公司靠的是技术，对方的性别、年龄无关紧要，你必须积极操办此事。”
大峰答应一声，便去找族长岳世亮。
岳世亮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儿。他手中有根可以调兵遣将的龙头拐杖。据说这拐杖在岳家世代相传，关键时刻，族长只要亮出龙头拐杖，“岳家将”就会像崇拜尚方宝剑一样，指到哪里打到哪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别看岳庙小，邻近大村中多姓人家还真不敢小视岳家人。岳家人心齐，吆喝一声，八十多岁的老太婆都拿着菜刀冲锋陷阵，以死相拼。
岳世亮听大峰讲明来意后，摇头道：“办自来水公司我欢迎，但不能用姓秦的人。志士不饮盗泉水。岳家怎能喝姓秦的水﹖从前有位姓秦的文人曾在岳飞墓前感叹：‘人从宋后少名桧，我到墓前愧姓秦。’可见秦姓是极为低贱的。岳家不与秦家通婚，不许秦姓立足岳庙村，这是先祖的遗训，谁也不敢破例。族有族规，家有家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