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9年第1期
女市委书记
作者:李贺峰
当林楠敲门走进白可则的大套房时,大吃了一惊,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竟都在这里。
白可则脸如冻冰,一指身边的沙发,示意林楠坐下。
林楠发现,大多数人对自己只是点点头,又继续把目光盯在前面的电视屏幕上,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样子。
白可则啜了口茶,敲了敲面前的茶几,笑眯眯地望了望站起又坐下的林楠:“林楠同志,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向你请教:你在东岭煤矿现场是怎么回事呀?你那一跪,是不是可以称之为惊天一跪呀?能不能向我和在座的各位谈一谈,你这样做的动机、初衷是什么?别有什么顾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白省长,我,我真没想到……事先我一点儿都不知情……”
白可则摆摆手:“林楠同志,或许你事先真的不知情。知情不知情,咱们掀过去不谈,咱就谈一谈你为什么会有这么惊天一跪!”他加重了语气。
“白省长,我,我觉得应当对那些死难矿工的家属和亲人有一个态度。”林楠逐步理清自己的思绪,平静地道。
“嗯。态度,态度。林楠同志,我还想问上一问:你那个惊天一跪代表的是你个人的态度呢,还是代表你们中共乌岭市委、市政府的态度,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呢?”白可则步步紧逼,屋子里的空气似乎要凝固了。
“白省长,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也可以说是代表市委、市政府大多数同志吧。因为从中央到省、市,三级政府都是一个态度:彻底追查,严肃处理。”林楠望着白可则白皙的面孔说。
砰的一声,茶桌被白可则擂响,茶水进溅。
“林楠同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知道你这样作秀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吗?你这个市委书记为什么总是喜欢把自己装扮成青天大老爷的姿态,装扮成为民请命的救世主的角色?我说,林楠同志,好像你把这里当成了演包公戏的舞台。是不是还需要配上王朝、马汉再加上公孙策先生啊?我看你这位市委书记当文化局的副局长兼京剧团的团长倒是蛮合适的。包公时代已经过去千把年了,醒醒吧,我的至今还沉醉于女包公梦想的市委书记同志。”
“白省长,我……”林楠刚出口几个字,就被白可则粗暴的手势打断了。
“林楠同志,你就没想想,你那个惊天一跪,会对我们这个党、会对我们整个干部队伍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党的威信、领导干部的形象,在你的惊天一跪中都没了!林楠同志,戏演得太过了!”
林楠眼圈发红,委屈、愤懑充塞了她的胸口,她正想站起,苏明德从外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韩国昌。
苏明德走进来,白可则和众人先是一愣。白可则连忙招呼苏明德:“苏组长,恰好您这位钦差大臣来了,我正想派人去请您呢。”苏明德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向屋里人招呼:“对不起,我苏明德可是春草闯堂,硬要出席呀。”
白可则白皙的脸由白转红变灰,只好说:“大家听苏组长作指示。”
苏明德向白可则笑道:“可则同志,你开口‘钦差’,闭口‘指示’,你是不是要学孙权,把我架在火炉上烤成鱼片啊?”
屋里的空气有所缓和,大家纷纷回到座位上。
苏明德拿起那支放在桌子上的“中华”烟,点燃,舒心地吐出了一口烟,仿佛也把胸口的闷气、浊气吐了出来:“刚才,咱们的白省长命令我作指示。怎么办?恭敬不如从命。我这个客人只好听从主人的安排。实不相瞒,我和国昌同志在外头听话已经有一会儿了。说偷听也行,说什么都中。忍不住,就进来了,进来干什么呢?就是要讲话。讲什么?讲‘官与民’这个话题。”
大家都严肃起来。
“官和民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在当代中国,官和民之间的关系就是我们这些公务员和百姓之间的关系。官面上讲是‘公仆’与‘主人’的关系,讲点儿文辞叫做‘鱼’和‘水’的关系。”
下面的人在交换着眼色,都暗自时度:估计马上就要进入正题了。
果然,苏明德把铺垫做足后,切入了“惊天一跪”:“同志们,我们这些‘官员’是从哪里来的?是从‘民’中来的。我们为什么当‘官’?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动机。动机不同,对老百姓的态度、感情、处理问题的方法也会大相径庭。我苏明德在这里说一句发自肺腑的话,就是五个字:‘惊天一跪’好!”
众人闻听此言,大惊失色。继之,窃窃议论声四起。
白可则重重地敲桌子,刘建彰喊“肃静,肃静”,好半天,屋里才恢复平静。
林楠的眼中湿漉漉的,她抑制住剧烈的心跳,向苏明德投以感激的目光。
白可则微笑着注视着苏明德,频频颔首,他带头鼓掌:“苏组长说得好啊!我是举双手赞成苏明德同志的观点。就此观点,林楠同志,是不是也请你来谈谈?因为你这位女市委书记,是‘惊天一跪’的当事人嘛!”
“对,林书记,你该谈谈,好好谈谈。”刘建彰附和道。
这时,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了,任田清慌里慌张像一只被追撵的兔子走到市长刘建彰的座前,和刘建彰低声耳语着。刘建彰的眉头越皱越紧。
大家都在猜测着,小声议论着。
刘建彰离开座位走到白可则的身旁,向白可则低声汇报着什么。可惜声音太小,谁也听不清楚。白可则不耐烦地摆摆手,阻止了刘建彰,刘建彰也冲任田清挥挥手。
任田清垂头丧气地走出去,脸色灰白,汗珠在脑门上闪耀。大家用嘲讽的目光望着这位“不速之客”的倏忽来去。
任田清的“插曲”带来诡秘的同时,也为室内的空气“稀释”掉了不少沉闷。
林楠发言:“同志们,我作为市委领导班子的一班之长,扪心自问:从上任至今的三个多月来,我是失职的。就比如说这起‘东岭矿难’,如果我们有切实可行的预警机制,有严谨科学的监督机制,那么,会出现这起特大瓦斯爆炸事故吗,两百多名矿工的宝贵生命会消逝在井下吗?”
克制了一下情绪,林楠继续说:“同志们,我在这里和大家说心里话:我接到那个神秘的电话时,压根儿不敢相信电话里所说的事情是真的。因为什么?因为这个电话里所说的内容是我从来没有听说的,既没有主管市长和我说起,也没有安监局、地煤局的局长向我说起:同志们,我接到那个电话后,可以说是疑虑重重,半信半疑,可是,我不敢断然去否,定什么。于是,我找来了我们当时的市长助理兼地煤局局长高大山同志。听了我的话后,他把胸脯拍得直响,向我发誓绝无任何事故发生。听了高大山同志的话,我那颗焦虑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里。既然高大山同志都这么讲了,我还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呢?我林楠能放着高大山同志的话不信而去信一个酒鬼的话吗?不能!为此,我还询问了我们在座的一位市主要领导。”林楠瞥一眼刘建彰,发现他正与白可则耳语着什么。
林楠把目光收回来:“我们这位主要领导同志也从侧面证实了高大山同志的保证。接下来,我又询问了市安监局,得到的反馈意见也是坚决否定!这下,我就真的安安稳稳地吃了一副‘安心药’。”
室内寂然无声。
“同志们,大家现在知道结果了,我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