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死亡之约
作者:伍维平
最后,欧阳燕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喝就不喝,是条汉子啊!这样吧,你不喝也可以,从老娘胯下爬过去就算了。”
大家都说好,于是吃饭成了搞笑的闹剧。解水本何时受过女人的这等窝囊气?壮了胆子,一咬牙,一狠心,如赴汤蹈火一般,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大家连连叫好,并且报以热烈的掌声。
不料,解水本这边刚落座,欧阳燕那边烽烟又起。欧阳燕举起第二杯酒,再次向解水本挑战。此时乔顿站了出来,举杯说:“来,为大家的相识碰杯。”说完,喝了一小口,大家也都礼貌性地喝了一点儿,气氛趋向缓和。
表情已经有些迟钝的解水本,抬起相当沉重的头,向乔顿投去了感激的一瞥。不过这迟钝的表情也没能维持多久,醉意便如潮水般涌来。“不行了,我要睡觉。”解水本摇摇晃晃站起来,“哪里有床?”
李雨时马上接了话:“有房有床,二楼三楼都有。这样吧,我扶你上去。”说着,李雨时过去抓住解水本的胳膊,拽着他往左边的楼梯走去。
乔顿问道:“上面真有房么?”
李雨时答道:“堂堂度假山庄,怎会没有房呢?吃过饭,大家都可以去睡。我也先上去睡了。”李雨时拉着扯着解水本,转上楼梯不见了。
“是有房间,去年我来过这里度周末,条件还算可以。”说话的是笑面人蒋寒,“不过有点儿奇怪,青鸟山庄怎么一个管理人员都不见呢?”
没有人理蒋寒,大家都感到了疲倦,心不在焉地吃着,想着吃完了好去休息。先是乔顿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起身上了楼梯,到二楼房间里睡觉去了。接着是蒋寒不吃了,他仍然面带笑容,但笑容里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忧郁,或者某种奇怪的预感。他好像要说些什么,要向大家求证些什么,然而此时各人都心怀鬼胎,想自己的事,无人理睬蒋寒。蒋寒试图挑起话头,说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但还是没有人理他。蒋寒便闭了嘴不再说话,喝了一口水,起身上楼去了。
气氛一下子沉静下来。剩下的两个人彼此间好像都不太愿意说话。原先喋喋不休的欧阳燕,此时已是面如桃花,醉态可掬,傻乎乎的,如一只大熊猫,半坐半靠在沙发上喘着粗气。王木良本来是能喝些白酒的,但喝着不来劲儿,缺少激情,喝了几口就放下了,只是一支支地大抽其烟,一边玩着一副扑克牌,温习功课,苦练赌术,把周围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玩到痛快时,还不忘哼几句流里流气的小调。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好像已经经历了一个世纪,其实才刚过十点钟,谁都不清楚这漫漫长夜该怎么打发。不过夜晚终究是另外一个世界,是单独的一个世界,而不是白天简单的延续。突然,电灯眨眼似的闪了一下,熄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绝望的黑暗中。
窗外划过一道惨白的闪电,接着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鸟叫声。
黑衣人道:“我代表最高人民法院依法判处你死刑!立即执行!”
所有人都惊醒了,楼上的四个人和楼下的两个人,喝了酒和没喝酒的,喝醉了和没喝醉的,都惊醒了过来,保持着高度警觉。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等待着什么,倾听着什么。他们每个人都相信,这绝对不是一个平安夜,这个奇怪的夜晚注定要发生什么,并将很快发生;结果将与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有关,他们都逃不脱,无一例外。
不久,一个声音果然在六个人惊恐的等待中出现了。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苍老、雄浑、威严,嗓音里充满沉重。这声音在闪电和隐约可闻的雷鸣声,以及一声接一声催命的鸟叫声中,好像从云端滚泻,直奔山庄而来,穿过一切有形和无形的屏障,径直到达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拍打每个人的耳膜,并且撕咬每个人的内心。如果真有上帝,如果上帝真能说人话,那么这一定是上帝的声音了——
“你们听着,你们要仔细聆听我说的话。我代表正义,我是正义的执法者。你们六个人,全都是有罪之人。在过去的岁月里,你们丑恶的心灵驱动你们肮脏的双手,犯下了永远不可饶恕的罪行。你们残害了无辜的生命,你们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你们罪大恶极,罪不可赦。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到了,就在今天,就在今晚,就在此刻。虽然你们曾经用尽小人的伎俩,钻了法律的空子,逃脱了法律的惩处,但今晚将证明人间的公道,将给屈死者洗冤。你们赶快祈祷吧!”
那声音如雷贯耳,直击每个人致命的痛处,大家全都呆住了。接着,声音如一缕过堂风悄然消失,了无影踪,只剩下闪电、雷鸣和鸟叫,好像发生过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虽然楼上的四个人都分别找到了睡觉的地方,但没有一个人是睡着了的。
解水本一杯酒下肚,当时有些晕乎,但并没有一醉到底,他还是有相当的酒量的,只是由于受了欧阳燕的奚落和大家的起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罢了。解水本心里的不舒服很快就被烦躁和恐惧占据了,特别是听了刚才从天而降的诅咒。跟其他人一样,他也是被唬了个半死。
但酒是个好东西,能壮人胆。解水本的胆子就被酒壮了起来,他气壮山河地站起身,摸索着下楼,举起一个酒瓶,像一个勇士举着手榴弹掷向敌人一样,砸向落地窗。玻璃被击中,发出一阵尖厉刺耳的破碎声。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解水本的举动,又是黑灯瞎火的,只是偶有闪电,根本看不清周围的动静,那落地窗碎玻璃一响,都吓了个要死不活。欧阳燕的反应更为强烈,她又一次用她那超级女高音,发出了一声惨叫。
解水本两眼发直,摇摇晃晃,往落地窗旁边的大门走去。王木良睁着眼,看着解水本在闪电中走出去,想叫一声,但只是张大了嘴,出不了声。
解水本半是清醒半是迷糊地走出大门,电闪雷鸣不断,夜风夹着几滴雨落到他身上,使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一阵东张西望后,他转身朝距离草坪好几十米的一棵榕树走去。树在大厅的右侧面,树和大厅之间还有一间配电房隔着,所以即使有月光和灯光,在厅里也是看不到这个隐秘的角落的。走到榕树下,解水本的目光沿着树干从下往上观察。一道强烈的闪电如惨白的太阳光划过天空,照亮了整株榕树。
解水本的眼光在闪电划过的一瞬间,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走拢去,双手在树干上摸索。
努力没有白费,他摸到了一样东西,是一根线状的东西,抓过来放到眼皮下借着闪电仔细一看,果然是一根电线。解水本骂了一声,一拉一拽,一件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解水本拿起来一看,是一只高音喇叭。解水本并没有就此停住,而是顺着电线的另一头继续走,走了十来米,发现电线伸进了一只金属垃圾桶。解水本一把掀开了垃圾桶的盖子。此时没有闪电,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打燃即黑,打燃即黑,反复几次后,他看清了电线连着的是一套小型音响设备。
解水本把音响设备抓在手里,骂了一句,哈哈大笑两声,一把扔下了几米外的悬崖。几声乱响过后,便没了声音。
“你们别小看老子只是一个修水管的,老子聪明着呢。这点儿小把戏也敢哄你爷爷?哄鬼还差不多!”解水本又傻笑两声,“嘿嘿,你他妈的装神弄鬼,想骗老子,去死吧,我早知道你是谁了,老子抓住了你,剥你的皮,把你痛死!”
解水本转身而去,仗着酒性,他打算赶回屋子里揪出那个装成上帝的家伙,当着大家的面解开这个谜底,让别人看看他的本事。不过,解水本走出没几步,脖子就被身后伸出的一只胳膊箍住了,瞬间嘴里被塞了一团布,双脚也被绳索捆了,只听嗖嗖几下,双脚离了地,人被倒悬起来,顿觉天旋地转。
悬在榕树上的解水本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声,不过旋转中他的眼睛还是管用的,他看到了树下立着一个黑影,黑影在他颠倒的视觉里不停地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