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红都女皇”事件真相
作者:张 颖
“这是原始记录,我估量有数十万字,要铅印出来,江青要自己审查修改,以后还不定要怎么折腾呢。”
这时办公厅一位同志来传话:“刚才首长处陆秘书来电话,说这阵子你们大家辛苦了,今天晚上在钓鱼台请你们全体看美国电影。吃过晚饭在楼前集合,有车送你们去。”
我们几个人像是有点儿迟钝似的,相互看看,不吭声。本来在钓鱼台宾馆看电影,对每个人都是高兴的事,也很少有这种幸运。吃过晚饭,大家先后坐上一辆小面包车,但相互并不交谈,可能是谁也找不出可以谈的话题。
面包车驶到钓鱼台东门停住了。警卫人员拿着名单,挨个点名核对,好大一阵子才放行。进大门驶过一座小石桥,对面的那栋楼就是10号楼了。
天色已近黄昏,副官来到门外,招呼大家进去看电影。对这栋10号楼,人人都感到陌生。进门向右拐个弯,是一间可容纳二三百人的放映厅,摆放着带扶手的沙发椅,对面有宽银幕,后边有专设的放映室,室内灯光很暗,江青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几天你们都辛苦了,你们部长告诉我,记录初稿已整理完了。今晚请你们看《音乐之声》,这是维特克女士刚从美国寄来的。我用芭蕾舞剧《白毛女》记录片和她交换的。你们都没有看过吧?我已经看了几遍,今晚请你们看,改天还请你们去江苏厅吃一顿,算我慰劳大家。”
江青没有起身,大家也就原地向她点头行礼。江青一般不轻易和别人握手,是怕传染病。她坐在大厅中间靠左的一张椅子上,这会儿大家才看清楚,她坐的是一张大靠背沙发,脚下还垫着软软的小长凳,腿上盖着一条绿色毛巾被,右边茶几上放着带盖茶杯,还有一个小瓷碟上放着一些白色小毛巾,看样子她确实非常舒适地在享受、在欣赏,几位女同志就近坐下来。
10月末的一个星期二下午。王副部长找到我的办公室,把我叫到走廊上,又神秘又夸张地说:“首长把你们整理的记录都看过了,大发脾气,说是整理得不像样子,你们是怎么搞的嘛。”
“我不是把广州根据录音整理出的原记录送给你看了吗?而我们又一字不差地核对过一遍,这你很清楚呀。她的谈话本来就是乱七八糟的,一字不改就是这样,能怪谁呀。”
“别的事我也管不了。我是来告诉你,今晚6点你和徐尔维到首长那儿去,该怎么办,你去听她的。而且首长吩咐,这项工作还得保密。”
我听了又气又恼,感到奇怪,这件事部里怎么就没人管?从广州回来我向几位副部长都汇报了,现在怎么还要去整理那记录。没法子,我回到办公室,没过10分钟,小徐就找来了。
大食堂是6点钟才开饭,去钓鱼台至少得走30分钟。我们两人到食堂,还没到开饭时间,只得各买了一个馒头,夹上咸菜,放进小饭盒。然后直奔钓鱼台江青办公室。
原来江青的办公室就在那栋10号楼里。
一直等过了7点,还没有听见一点儿动静。我们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散步,也没什么话可谈,毫无目的地走近大门。忽见有间屋子灯光特别亮,我们好奇地走了进去,原来是一间设备齐全的治牙诊室,还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大夫,正在整理着什么,大概听到有声音,转过身来打个照面。我好奇怪地叫了声:“张大夫,原来是你呀?诊室怎么搬到这儿来啦?”
“你又是怎么来的呢?是有什么特殊任务吧?我这个大夫呀,这叫随传随到!”他苦笑着说。
我和这位张大夫早就认识,彼此还了解,但交往不多。在这种场合相遇,都感到有一些惊奇,又不想多说什么。
正在这时,大办公室里有响声了,不止一个人进入那里,我和小徐很快走出来,听见有人向江青报告:
“外交部两个女同志和张大夫都在等候。”
“叫她们两个进来。”
等我们进去,江青说:“你们都坐下。整理的记录我看过了,不行。完全照录音,有些地方就不通顺了,得重新整理,我亲自修改。你们不懂,把张局长也请来,他也可以出主意修改,你们作记录好了。你们印的稿子都带来了吗?你们坐在这儿等一下。”说着,她出去了。
我们从手提包里把已经铅印好的第一本记录稿拿出来放在桌上,坐着等候。突然隔壁传来一声尖叫。“张大夫,怎么搞的嘛,我受不了。”这是江青的声音。她正在那间特为她搬来的诊室治牙哩。
“首长同志,请您忍耐一点儿,这又不疼,而且只要一两分钟就好了。”张大夫说。
“不行,不行,我的神经受不了,你那些个机器发出怪声,太刺激。算了,我不治了。”
沉默。又过了一小会儿。
“嘻嘻,哈哈,对不起张大夫,我不是怪你。就算是我的毛病吧,咱们慢慢来好不好?每天磨一丁点儿,你可是得在这里等着,哈哈。”江青飘然进来,往那张大靠背椅上一坐,脸死板着:“副官,给张局长打过电话没有?该来了吧。”
“报告首长,没有找到张局长本人,已经传话去找,一会儿就到。”
江青抬起左手看看表,没说话。室内那座落地大钟敲了8下。这时女服务员端着一个不小的托盘进来,放在江青面前,这是给江青送来的晚饭。
我和小徐坐在江青对面,我们对她的晚饭有点儿好奇地注视着:托盘里除了碗、筷和碟子之外,放着六七个青花带盖的细瓷罐,江青把盖子打开,原来是一个较深的碟子盛着各种菜:蒸鱼、肉丸子、青菜、豆腐,还有鸡汤等等,瓷罐装着滚热的水,这样菜拿上来就可以保持温度,不会凉。我感到看别人吃饭怪没礼貌的,正要起身走开,这反倒引起了江青的注意,立刻把我们两人叫住:“你们坐着吧,我吃我的,咳咳,你们懂吗?饮食营养治疗,比什么药物都重要。我要保持固定的体重,不能发胖,还要保证有足够营养价值的食品,我可不要大夫来干涉,我比他们懂得多,要听他们的呀,那就什么也别吃了,没意思。”她总是那样旁若无人,这已成习惯了,不在乎别人看她的吃相和高谈阔论。小徐用手推了我一下,什么也没说。
张局长终于来到,江青脸上显得高兴起来,也没有再提谁把记录弄得不像样子了。
江青:“老张,还是得把你请来,因为你是我的参谋,关于记录的事,还得请你来办,你知道,她们都不懂战争,而第一次谈的就是西北战场,没有你怎么行。”
“首长,核对录音的时候,我也参加了的,初稿校对,一字不差,但是还得修改,特别是文字润色。您的命令,我从来都执行。”
“那太好啦,那就不光是西北战场了,全部记录修改,你都来参加,我已经对她们两个说过了,我们修改,她们作记录,这样会比较快一些。”
这时张局长才看见我们坐在对面一个角落。他不无歉意地走过来和我们握握手,好像也感到江青说话太不客气,赶紧接着说:“首长同志,我们一起修改,一起修改。唉唉,在文字润色方面,她们比我强,今晚我们先试试看,您看可以吧?”
我当时心里觉得好笑,难道这还是什么好差事么?我早已烦透了。
在座四人,各人手里拿着一本铅印好的记录稿,开始修改记录。小徐一句句念,江青手里拿着铅笔,在那份记录稿上圈点画线,不时停下来和张局长议论一番,如何把段落改得合理,情节写得清楚。常常是张局长建议如何如何,征求江青的意见,江青拍板之后,叫我在那份记录稿上改过来。这样倒也使得我们两个人感到轻松些,可以不用脑子。江青要改这,要改那,照改就是了。可是用这个方法修改数十万字,也真是够受的。直到午夜时分,还没有改出几页来。突然江青叫停住,她站起身来,伸伸腰腿:“哎呀,都过12点啦。”她在椅子扶手上按铃,随即进来一位女服务员。江青吩咐:“带她们两个到大食堂吃夜宵。”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服务员端着一个长盘进来,把江青的夜宵摆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