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风流替身

作者:白保平




  桌上的手提箱,始终被他一手牢牢抓着。箱里的人民币可不是小数字,他八辈子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张新河寻思:歹徒怎么来钱这么快呢,绑架孩子,勒索大款,两三天就搞300万。靠,不能便宜了这帮王八蛋!
  张新河突发奇想:“人不知鬼不觉,我他妈的扣下个30万,也算是提着脑袋干的辛苦费吧?”
  说干就干,张新河异常激动,热腾腾的面也顾不上吃了,起身拎着手提箱就走。脚步匆匆,两眼时不时瞄瞄身后,发觉无人跟踪,他迅速拐向去城墙根的小路。
  西城墙破败不堪,墙头杂草丛生,多年无人管理,不少墙砖被人取走,裸露出灰褐色的老土。
  张新河机警地观察周围,四处无人,冷冷清清。他选择了一处有烟熏火燎痕迹的洞口,麻利地钻了进去。地面上有干结的狗屎、人粪,他小心翼翼地落脚,选一片干净处,打开手提箱,取出30万,放进塑料袋里,用随身携带的水果刀挖了个坑埋上。
  手机突然响了,他右手一哆嗦,水果刀掉在地上。
  假嗓子严厉的斥责唬得他心惊肉跳:“你怎么不听招呼,还要不要儿子啦?”
  张新河慌乱地应答:“要要,你说吧,现在去哪?”
  假嗓子令他去东郊垃圾场交钱。
  
  夕阳下,一座座山包似的垃圾堆被涂抹上温暖的红光;西风吹来,缠在铁丝、木棍上的黑白红黄塑料袋发出呼呼的声响。
  张新河拎着手提箱,吃力地爬上第三座垃圾堆,一股刺鼻的恶臭熏得他直想吐。
  手机响了,假嗓子对他狂吼:“向西200米,你到废管道这边来!”
  张新河快步走去。垃圾堆的下面果然有废旧的水泥管道,横七竖八,高高低低。风吹日晒,管壁上的污泥已经干裂泛白。他心情紧张,放慢脚步,小心地走下垃圾堆。
  突然,三个戴假面具仅露两只眼睛的歹徒,从管道内闪出,十几步开外,呈三面向他包围过来。
  戴青面獠牙鬼脸面具的那位是个高瘦的汉子,他假着嗓子冲杜老板发令:“放下箱子!举起手来!”
  张新河没有听令,抱着箱子,死死不放,大声嚷道:“你们让我见见孩子!”
  戴笑面人面具的壮汉挥了挥手,废管道内又蹦出一个戴猪八戒面具的胖大男人,手中拿着刀子,架在海宝的颈子上。
  海宝看见了张新河,撕心裂肺地喊叫:“爸爸,救我!”
  “儿子,别怕。”张新河没有了怯意,只想着自己的责任,反倒镇静下来,对笑面人说,“钱我带来了,你验验吧。”他弯腰打开箱子。
  假嗓子兴奋得几乎恢复了真腔:“杜老板,真守信哦。”戴牛魔王面具的歹徒扑过来就要抢钱。
  张新河急忙盖上箱子,夹在臂下,右手扯开上衣,露出胸前捆着的炸药、雷管,左手举着已经点着火的防风打火机喝道:“你们谁也不许过来!”
  “杜老板,好商量,好商量。”笑面人见势不妙,赶忙好言抚慰,同时摆头令同伙后退。
  张新河抓住时机发令:“你们先放孩子,把他身上的雷管、炸药去掉。”
  笑面人转头示意,猪八戒放下刀蹲下身,小心地摘雷管、炸药。松了绑的海宝嘶喊着扑向张新河:“爸爸!爸爸!”污脏的脸蛋,被泪水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白印。
  张新河扔了打火机,搂紧孩子:“宝儿,别怕,跟我回家。”
  四个假面人抢了箱子,兴奋地躲在管道内点钱分赃。张新河背起海宝爬上了垃圾堆。他加快脚步,恨不能生出双翅,即刻飞出垃圾场,脱离危险。
  “站住!站住!”四个歹徒觉察了什么,大叫着紧追上来。
  张新河撒丫子就跑。他背着孩子,气喘吁吁,两腿灌了铅般的沉重,下垃圾堆时,慌张忙乱,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海宝也被甩出老远。歹徒们赶了上来,猪八戒又将海宝擒在手中,抓小鸡似的,揪着脖领提起来。孩子痛得“哇哇”直叫。
  鬼脸和牛魔王摁住啃了一嘴垃圾的张新河,迫使他跪在地上。笑面人抽了他两个耳光,恶狠狠质问:“为啥少了30万?”
  张新河辩解:“时间急,实在凑不够哇。”
  笑面人冷笑道:“杜老板,钱凑不够,我交给你的小崽子也要少点儿零碎。”他转向鬼脸:“去,把小崽子的右手剁下来。”
  鬼脸拿起刀子,一步步向海宝逼去。孩子在猪八戒手中挣扎,一时竟忘了哭喊。猪八戒将孩子的右手摁在了半截砖上。
  张新河拼命挣扎,想保护孩子,无奈臂膀被两个歹徒摁死难以挣脱。他大吼一声:“放了孩子,剁我的右手。”
  “嗬嗬,有种。”笑面人走到张新河跟前,“你可是场面人物,没了右手,那可要丢面子的。”
  “只要你放了孩子,砍什么都行,还怕什么丢面子。”张新河无畏地伸出手来。
  “好,是条汉子,本人就佩服硬汉。”笑面人点头赞许,“不过,还是得给你留点儿记性。”他示意鬼脸:“把他裤子扒了,在屁股上做个记号。”
  为了保住海宝的手指,张新河主动脱下裤子。鬼脸持刀,在他屁股蛋上划了个深深的“×”。
  
  歹徒走了,张新河挣扎起身,背起海宝,一瘸一拐地走出垃圾场,身后,鲜红的血点洒了一路……来到马路边,张新河打手机向杜老板汇报:孩子救回来了。
  杜老板惊喜异常:“快,快把他送过来。”又觉不妥,改口说,“我派臧助理去接,直接送回家吧。”
  从惊恐中解脱出来的海宝趴在新河的肩上不停地哭泣:“爸,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新河右手后扬,拍着海宝的肩哄:“不哭,不哭,爸马上送你回家。”
  20分钟后,臧助理开车来到。海宝从张新河的背上溜下,指着他的屁股说:“臧叔叔,我爸被坏蛋刺伤了。”
  臧助理发现,张新河的后屁股一片殷红,鲜血已浸透了裤子,顺右腿淌到鞋上。
  “走,快上医院。”臧助理扶着他上车。屁股挨座就疼,张新河只好反过身来,屁股朝上,趴向后座。
  轿车疾驶,送“杜老板”住进了市里最好的医院。民营企业家杜健雄住院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全市。晚报记者推波助澜,追到医院高干病房。“杜老板”拒不接受采访,代言人臧助理真真假假有意误导。记者灵光闪现,奋笔疾书,第二天,占了半个版面的专访《董事长舍身救子,众歹徒逃之夭夭》,吸引了众多的眼球。
  这下医院可热闹了,一拨又一拨探望杜老板的人群络绎不绝。主管工商、民营经济的副市长送来了鲜花,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医院院长下令:全力以赴,确保民营企业家尽快恢复健康。市发改委马主任攥着他的手几乎掉下了眼泪,千叮万嘱:身体要紧,要好好养伤。市政府谭秘书长找主治大夫打招呼:用好药,抓紧治。市劳动局杨局长、倪副局长决定暂时休会,带着民营企业协会的委员们专程赶到医院慰问。市工商银行董行长、地税局刘科长、开发区黄主任都来表示心意,送钱、送物,接连不断……浪漫谷洗浴城洪老板不仅送来了慰问金,而且还坚持陪了他半宿。
  这么多人关心他的伤情,这么多人祝愿他早日康复,“杜老板”激动异常,好多次感动得淌下了眼泪。他是有心之人,看望的人走后,总要在本子上记下来人的单位、姓名,礼品及慰问金,一笔一笔写得清清楚楚,然后,托臧助理向杜老板汇报,请示如何处置。杜老板很慷慨,除留少许礼品自己享用外,其余的礼品连慰问金都让臧助理悄悄送到张新河家。但有一条,不允许张新河的老婆去探望。
  夜深无人之时,裹了风衣、戴着墨镜的杜老板,在臧助理引导下,来到病房看望张新河。他攥紧张新河的手说:“贤弟,感谢你救了我的儿子啊。”
  张新河同样激动,从床上爬起来:“老板,这么多人来看我,都是托你的福啊。”
  “啥福不福的,你我是过命的弟兄。”杜老板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躺下,养伤要紧。”
  张新河没有躺下,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老板,我……我对不住你,昧了……30万……”
  “傻兄弟,此事办成,我也会奖你30万的。”杜老板听明白后,有情有义地说,“那30万属于你啦。”
  杜老板走了。张新河趴在床上,摸着屁股蛋上包扎的白绷带自言自语:“这点儿伤,换30万,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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