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初恋的故事

作者:孙方友等




   那份甜蜜,那份苦涩
  孙方友
  
  我的初恋是苦涩的。
  1968年,我作为老三届的一名中学生从县七中回到家乡新站小镇。那时候到处割“资本主义尾巴”,镇上人不准做生意,全靠种地过日子。地少人多,人均只划半亩地,加上产量太低,一年种不够半年吃。当时镇上三千多口人,分十个生产队。我家虽然在十队,但住的地方却紧挨着九队队屋。所谓队屋,多是由牲口屋、仓库或会议室组成。阴天下雨时,我常到九队牲口屋里下棋打扑克,因为九队里有许多人都是我儿时的好朋友。又加上两个队地边搭地边,上班下班几乎天天要见几面,这就给我那苦涩的初恋创造了不少有利的条件。
  那时候,我所在的生产队极穷,干一天只顶8分钱,别名“邮票队”,意思是累死累活干一天只能买一张平信邮票。相比之下,九队的收入要比我们好一些。好的原因是他们有“黑地”。我伯父家在九队里,日子就比我家好过。有时饿得架不住了,我就去伯父家要黑馍吃。那一年我的堂妹17岁,已开始在生产队里上班抓工分。和她大小差不多的一个姑娘叫萱儿,常去伯父家与我堂妹玩耍。萱儿姓雷,住在西街口,因为她读书少,从小对她印象不是太深,不想几年不见,她已出落成一位很好看的大姑娘。每次我去要馍,总能碰上她。不知什么原因,那萱儿每次见到我都有羞涩之感。我当时只觉得害羞是女孩儿的天性,未多想。因为我当时虚岁才19岁,正是个莽撞的小伙子,毛手毛脚,逢事儿还不爱动脑子。但也不可讳言,就因为她的羞涩,使我每一次见到萱儿心里就像有哪根弦儿动了一下,虽然是萌动,还不懂那叫“一见钟情”,但我已被那“动”击中了什么,心底深处总想再次看到她。从此以后,每次见到九队的“姊妹团”,我的目光就会机敏地扫过去寻找那双熟悉的眼睛。可是,那双眼睛总躲避着我,但躲避不及时的偶尔一碰,顿然火花四射。“暗送秋波”使她在我的脑际间越来越占位置,我几乎已夜不成眠,瞪大着眼睛寻找着向她示爱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
  有一天,生产队里用机器抽水浇地,队长派我去换开机器的师傅回来吃饭,我扛着铁铣就下了大田。我记得那一天浇的是红薯,挨着红薯地是九队的棉花地。棉花地里有个草庵子,一开始,我只顾忙,没注意庵子外边还坐着一位姑娘,等我看清后,差点儿叫出来,仿佛是上天的有意安排,那姑娘竟是萱儿,原来今天轮到她看棉花,她正在庵子外面阴凉处纳鞋底儿。她很可能早已发现了我,现在装作没看见,而且给我个“后墙”。我心想,她既然看到了我,为何不给我打个招呼,而且还给了我个后脊背,是不是故意不理我?我心里七上八下,不时望着那个后脊背,真盼望她能偷偷回头看我一眼,哪怕一眼,我就知足了!可是,她一直没扭脸。那个时代,别说女孩儿“封建”,小伙子也胆小。一男一女在一起就是熟人也感到特别别扭。我觉得很没趣,更不敢主动与她搭言,便寻片草地坐下来,开始卷烟吸。太阳静静地照着,时间像凝固了一般,除去机器那单调的“咚咚”声,四周静得出奇,我时不时偷偷望萱儿,她像是也挺别扭,纳鞋也不自然,一会儿一打愣的样子。我猜她一定在后悔,不该见到我把脸扭过去,现在等我叫她一声给她个台阶,可我又怕她不理我,让我吃个“闭门羹”。大概就在这时候,我突然看到她拿针的右手猛地甩了个空儿,便猜想她是使劲拽针时,把针弄断了,针却留在了千层底儿上。又仔细看了看,果然让我猜中了,那萱儿正使劲拔断针呢!只见一拔一滑,足足拔了几分钟也没拔出来。无奈,她只好放下鞋底儿,转身寻找针线包儿。我怕她发现我在偷看她,便急忙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看机器……
  咦,好大一会儿了,怎么听不到动静了?心里耐不住好奇,便悄悄扭脸朝庵子处望了一眼,这一看不当紧,见萱儿正瞧着我发愣!我一下子慌了,顿时不知所措,忙转来转去地看身上穿戴有什么不周,发现一切正常之后,便疑惑地又回首望了一眼,真巧,正与萱儿对光,这次历史性的“对光”让我们俩都感到很窘,都急忙掩饰,尤其是我,更显得夸张一些。可是到最后,我方知萱儿压根儿不是望我,她是看着工具箱上的一把红胶把儿手钳,想借去拔针又不好意思……我知道这是天赐良机,很可能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就急忙拿起那把手钳送了过去。萱儿吓得头也不敢抬,声音很细地问:“你咋知道俺要用手钳?”也不知是什么作怪,我突然说出了一句进攻性的话:“你心里想啥我还不知道?”萱儿的脸一下子红了,许久许久才说:“我可不配你知道。”我一听这话,幸福得差点儿晕过去,怔然如痴了好一时才说:“你若不配,这天下就没人配了!”有人说,初恋的少男少女个个是傻子,可万没想到,这精彩的对话是那样让人心动!“窗户纸”捅破的一刹那,才是人生最最幸福的时刻,那灵动如诗的对话,才是人生最最优美的歌!
  但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和小萱儿热恋不到一年,由于我父亲的“政治问题”,雷氏族人都开始反对这门亲事。她的父母顶不住各种压力,只好宣布退婚。我听到消息后一下傻了,方知人生最痛苦最失落的时刻是失恋!我差点儿跑到萱儿家大声斥问她为什么?但我还是忍下了。不想我第二天下颍河洗衣服时,正巧碰上萱儿也在河里洗衣服。我因为窝了一肚子气,看也没看她,便借着与邻家嫂子拉家常的机会把她狠“骂”了一顿。当天晚上,消息很快反馈过来,萱儿的娘告到我伯母那里,说是萱儿昨儿个哭了半夜……
  伯父伯母把我骂了一顿。我虽然有所后悔,但什么话也没说。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爱得深才恨得深呀!大概就从那一刻起,我突然觉得长大了!我用滴血的心向自己宣誓,今生今世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儿来,谁也不为,就为我那个最爱又最恨的人——雷萱儿!
  后来,萱儿嫁给了一个军人,几年后,她就随军去了湖北中部的一座大山里,那时我还在务农,生活的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可是,由于初恋的失败已使我过早地尝到了人生最苦的果子,一颗不屈的灵魂早已在苦难中立了起来,我虽然今生今世再难见到她了,但真心地感谢她!
  
   用一生祭奠的悲情初恋
  宜民
  
  她是我读艺校时的小师妹,姓叶,同学们都叫她叶子。我也叫她叶子,不过我呼唤叶子的感觉肯定和别人不一样,因为在我的心目中,她是那神圣爱情中永远的新绿。
  我读艺校是迫不得已的事。初中在北京四中就读,按我的成绩,本应当顺利考进一所名牌大学的。但是,母亲靠做临时工的微薄收入抚养我,生活实在太艰难了。1964年,我自作主张放弃了上高中,放弃了想当一名核物理学家的崇高理想,凭着自己会拉一手二胡的小小特长,考取了这所管吃管住的艺术类中专。认识叶子,或许是命运给我的一个回报吧。
  艺校的主科是戏曲,我在音乐科学二胡,叶子在表演科修京剧,我们本没有什么缘分。然而,至今我都回忆不清楚,到底是在什么场合我们俩熟悉起来的。总之,入校不久,她就出现在我的身边。也许是因为我文化课的功底好,叶子从小学戏文化底子差,总是找我问功课;也许是我生活太懒散,衣裳、被子都不会洗,热心的叶子总是帮我洗衣服。反正没几个月我俩便无话不谈了。以前,我对戏曲知之甚少,从叶子那里我才第一次知道了《长生殿》、《柳荫记》、《西厢记》这批名剧的剧情;而我给叶子讲述《苔丝》、《基督山伯爵》、《红字》等外国名著时,也常让叶子听得如醉如痴。那一段日子,太纯真了,太令人留恋了。我俩常来常往,没有顾忌,她叫我民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超出师兄妹关系的念头。
  人生的幸与不幸永远是捉摸不定的。
  1965年深秋的某日,叶子忽然约我到陶然亭公园去见面,说有重要的事情。当时我还奇怪,什么事在学校不能说,非要去公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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