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神犬别动队

作者:臧勇强




  往日鲜活的村子,一片死寂,蒿草丛生。祝子荣瞧见大片坟丘,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倒,哭喊道:“乡亲们,我祝子荣猪狗不如,可我也是没办法啊!”
  山清将破军衣往他身上一套,冷笑道:“表姨夫,去西天的路上冷,你多穿一点儿!”
  祝子荣正迷惑着,猛听一声口哨,狗潮水般包围上来,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肯定不会想到,杀了一辈子狗,吃了一辈子狗肉,到头来竟轮到狗来吃自己了。
  几百条饿狗,以为又有鲜嫩的牛肉吃了,扑上去你一口我一口,撕咬着汉奸的皮肉,疼得他哭爹喊娘,惨叫不止,直到气绝。
  山清痛快地笑啊,哭啊,骂啊,跳啊,狂喊着:“水秀、爷爷、爹娘、乡亲们,你们快睁开眼睛看啊!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终于被狗吃了!哈哈哈……”
  山清率狗队,连夜来到县城西门外的山上埋伏下来,想等天一亮城门一打开就冲进去和敌人决一死战!劳累多日,他忍不住一头倒在草丛里睡着了。睡得正香,他突然被一阵猛烈的枪炮声惊醒,揉揉眼睛四下一看,原来是新四军大部队正在攻打县城。山清高兴得跳起来,这下可好了,李天亮有救了!他跑近去趴在那里好奇地看着,见穿着灰布军衣的新四军战士打了半天还是没有攻进去,不由着急起来。
  原来,城门口有座石桥,桥头有两个鬼子碉堡,里面几挺重机枪一个劲儿地扫射着。新四军战士拿着炸药包,往往没冲到桥上就牺牲了。山清急得站起来乱喊乱叫,机枪扫射过来,新四军连长猛地将他扑倒:“老乡,这里危险,快走开!”山清吼道:“我不是老乡,我是抗日狗大队的。”连长不解,大骂:“什么狗大队猫大队!没工夫跟你开玩笑,快滚开!”
  眼看碉堡攻不下来,又有几名战士牺牲了。这时通讯员跑来,气喘吁吁地说:“湖州鬼子的增援部队十几分钟后就要赶到,司令员命令你们,必须在十分钟内攻进城去!”
  连长挽起衣袖,神色严峻地喝道:“同志们,准备冲锋!”
  战士们应声上好刺刀,将手榴弹打开保险。山清急红了眼,冲到连长跟前大声喊道:“你们这样做,都会白白送死的,我来帮你们炸!”
  连长一愣。山清一声口哨,九纹龙、没遮拦、锦毛虎、出洞蛟四条大狗蹿了过来。他抓过一个战士的背包,扯下背带,冲连长吼道:“快把炸药包拿来!”
  “老乡,这样不行,你的狗回不来的!”
  “狗命要紧,还是人命要紧?你现在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连长想笑又不忍。山清一把夺过炸药包,绑在狗背上,指着对面的碉堡:“弟兄们,为了水秀,争口气!把它给老子炸了!”四条大狗懂事地汪汪叫了几声。山清点燃导火索,大吼一声:“冲啊!”四条大狗箭一般蹿上石桥,朝碉堡冲去,狗屁股上的导火索,咝咝冒着青烟。
  连长一看有了希望,大吼一声:“机枪掩护!”
  新四军的几挺机枪,对准碉堡眼狂射。
  鬼子光顾着注意人,却没想到有狗冲上来,等到发现,狗已冲过桥面。鬼子绝望地叫喊着,掉转枪口朝狗扫射。跑在最前面的九纹龙被子弹击中,翻了几个跟头,浑身是血,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往前冲,眨眼间,四条狗全冲到了碉堡跟前。可是,光溜溜的墙没处可爬,枪眼太小太高,根本钻不进去,四条狗围着碉堡傻转。眼看就要爆炸,再不靠近,即使炸了,也炸不倒碉堡。这时先点着导火索的没遮拦,竟然靠着碉堡墙根习惯性地撩起后腿,撒尿做起认路记号来,山清气得跺脚大骂。说时迟那时快,没遮拦那泡尿还没撒完,猛听轰隆一声巨响,竟然把碉堡炸了个大窟窿。另三条狗一看,也学着样儿靠上墙根,几声巨响,两个碉堡被彻底炸毁。
  冲锋号响起,新四军战士猛虎般越过石桥,朝城里冲去。
  山清笑着嘘出一口长气,心想,得赶紧去找山本一郎报仇,别让他跑了,带着狗队朝枪声剧烈的东门奔去。刚到东门口,城里窜出一队鬼子人马,有三四十人。为首的正是山本一郎,骑着那匹雪白的高头大马,直往京杭国道上逃窜。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山清举起大刀奋力吼道:“弟兄们,给我冲啊!去吃了这些王八蛋!”
  豹子头、青面兽、花和尚、母夜叉、矮脚虎、黑旋风、武行者、活阎罗、金眼彪率领数百条饿狗,如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呼啸着包围上去,顿时狗叫如雷,天昏地暗。
  山本一郎回头一看,恍如噩梦中,只见路边、田野里,到处是色彩斑斓的饿狗,他吓得魂飞魄散,用刀背拼命拍打着马屁股。狗头领们认得他,哪里肯放过,死命追赶。狗跑得再快,毕竟不如马快。眼看仇人就要逃走,豹子头怒吼一声,生出一阵狂风,腾空跃出几丈远,猛扑上去一口咬住马尾。白马疼得一惊,猛地一声嘶鸣,前蹄腾空。山本一郎趴在马背上,死死抓住缰绳,吓出一身冷汗。白马拼命想把豹子头颠掉,却死也甩不下来。山本一郎怪叫一声,挥起军刀,照豹子头砍去。豹子头被拦腰砍成两截,下半身应声落地,鲜血顿时染红了一大片草地。
  豹子头疼得直冒冷汗,心想今天就是把老子剁成肉块,你也甭想从老子嘴里逃走!它竭尽全力往死里一咬,竟然一口咬断马尾。白马疼得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山本一郎跌出几步远。黑旋风、青面兽、花和尚,武行者等狗中豪杰,飞扑上去。山本一郎绝望地哀号着,但很快就听不见声音了。这个罪恶的日本侵略者,被群狗撕成碎片。
  眨眼间,战场上站满了浑身是血的狗,鬼子人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堆堆破布片。山清发疯似的扑上去,抱起豹子头的上半身,泪如雨下。
  这时,矮脚虎叼来一个小布包。山清撕开一看,里面正是自己给水秀的定情之物——枣红木梳。睹物生情,山清肝肠寸断:“水秀!我的水秀!我终于报仇雪恨了!”
  山水县城解放了。李天亮被人从死牢里救出,山清与他抱头痛哭。新四军司令员满脸笑容走上前,激动地握住山清的手:“久闻大名!你和你的狗队,为抗日立了大功!我代表新四军,将这支特别的部队,正式命名为抗日神犬别动队!”
  山清嘿嘿傻笑着,满山遍野的狗欢呼雀跃。
  军号响起,山清率领浩浩荡荡的狗队,雄赳赳气昂昂,紧跟着大部队,从此南征北战,屡建奇功,令敌人闻狗丧胆,被人誉为神犬大将军。
  
  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在纪念新四军苏浙军区成立五十周年那天,一位肩佩少将军衔的警犬专家,带着一群人,来到太湖边,在一处芦荡里,找到那座几乎已辨别不出的小坟丘,重新堆了土,树起一块黑色大理石墓碑,上刻:
  爱妻芦水秀之墓——夫董山清立,一九九五年一月。
  老人摘下军帽,深情地鞠了一躬,哽咽道:“水秀,我来看你了!”泪水蒙住了他的双眼。老人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布包,露出一把磨旧的枣红木梳。
  湖风呜咽,拂乱老人一头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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