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陈州笔记

作者:孙方友




  阔小姐一招手,她身后的丫鬟走了过来,数了20块大洋,放在了白屏手中,然后将篮一桃的画像小心地取下来,交给了小姐。小姐看也没看,卷成一个圆筒,扭头走了。
  白屏如痴了一般怔在那里,好半天方想起应该说句感谢的话,可惜,那阔小姐已经走远了。
  白屏回到家中,向母亲说了一切。篮一桃说:“没人让你画像,但有人买你的画也是一样嘛!你就再画一张试试,看看明日能否卖掉。”白屏一想也是,便又认真地给母亲画了一张像。第二天,白屏刚刚走到昨日挂画的地方,就见那富家小姐和那个丑男人均已在那里等候。这一回是那富家小姐先开口要画,并说愿掏二十块大洋,那个丑男人今日像是作了充分的准备,一下就开价三十块大洋。富家小姐自然也不示弱,说愿掏五十块。丑男人没等她的话落音,便伸出双手说:“我掏一百,省得再麻烦。”那位小姐立时就冷了脸,问那丑男人:“明日你还来吗?”那丑男人望了富家小姐一眼,说:“只要还卖这个女人的画像,我就还来!”富家小姐白了脸,对白屏说:“你如果答应不再画这个女人的画像出来卖,我愿意掏五千大洋买下这最后一张!”
  白屏心想,五千大洋连我出国深造的经费都有了,还出来卖画作甚,便答应了她。富家小姐扭头对那丑男人说:“五千大洋,你还加不加?”丑男人显然没准备那么多钱,双目透出惘然,极其深情地望了望画上的篮一桃,悻悻地走出了人群。富家小姐看着那个丑男人的背影,一直望了许久才回头对白屏说:“我给你开一张五千大洋的支票,你到汇鑫银庄去取吧!”言毕,掏出一张空白支票填了数目,递给白屏,然后命丫鬟取下那画,径直走了。
  白屏做梦也未想到一张素描画会值这么多钱,手里拿着那张支票,简直如傻了一般。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待母亲唤他时,他才如梦初醒,向母亲讲了事情的经过。篮一桃也深感奇怪,接过那张支票看了又看,心想这一定是好心人暗中相助。可这好心人是谁呢?
  第二天,篮一桃动用了所有的熟人,打听那位富家小姐是谁府上的千金,可打听来打听去,都说不知道。篮一桃认真回忆所认识的人,也没寻到那个丑男人的影子。最后她只好作罢,将白屏送到国外去了。
  这件事儿给陈州人留下了许多猜测:有人说,那丑男人与那漂亮小姐本来就是父女俩,当年曾受恩于白复然,现在特地报恩来了。有人说,那丑男人原是白府的一个家奴,一直暗恋三姨太,所以欲求一画贴于室内,不想碰上了个富小姐。还有人说,那富小姐和丑男人实际上是“一篮桃”雇人化装的,因为她压根儿就有钱,而且数目不小,怕露富后白光起歹心,故而才用此计让儿子出国深造……
  这些猜测一直被陈州人演绎着,直到篮一桃故去。这时候,白屏早已归国,成了一位很有名气的画家。
  
  陈州知县柳一春得一宝珠,夜来发光。这就是俗称的夜明珠,长于千年老鳖盖内。千年鳖已属珍奇,再得其盖内之珠,可谓稀世珍宝了。
  据献珠人说,初得珠者是一位打鱼人。陈州四面环水,打鱼人就住在湖东边的一个小村里。一日午后,打鱼人去湖里捉鱼,突见一鳖在湖滩上晒盖。老鳖喜阳,多好在无人的沙滩上晒太阳。那鳖如笸箩大小,盖色发乌。打鱼人先是一惊,很快就悟出遇上了老鳖精。他起初有些害怕,后来一想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于是小心上前,悄然从后发起袭击。也可能是那老鳖气数将尽,待发觉有人袭击时慌忙朝水边爬行,不料为时已晚。打鱼人急中生智,一个飞身跃上鳖盖,举刀砍向老鳖前爪。人急心狠,几刀下去,打鱼人就砍掉了老鳖的四爪,染红了好大一片湖水,终于将它捉住。
  起初,打鱼人并不晓得鳖身上有什么宝贝,只把那鳖盖当床,让小孩儿睡在里边。不想一天夜里,打鱼人出来小解,发现室内有一线光柱。细细察看,才发现是从那老鳖盖上的骨眼中发出的。打鱼人急忙拿出锤子和凿子,小心凿碎了鳖甲,一颗夜明珠滚落在鳖床里,顿时满室生辉。
  柳知县是从一个富豪手中得到这颗宝珠的。那富豪的独生儿子犯下死罪,为救儿子,他把这颗夜明珠送给了柳一春。富豪先到衙内给柳知县讲了上面这个渔夫得珠的故事,然后便掏出了夜明珠。柳知县一见宝珠便爱不释手,想出了一个救富豪儿子的好计。
  富豪的儿子犯下的是杀人罪,证据确凿。柳一春想了想,对富豪说:“你如果能用钱买一个假凶手,让他自己投案承认是他杀了人,我就可以放走你儿子!”那富豪果然花钱找了一个很穷的汉子,教他去县衙投案。柳一春立刻放了富豪的儿子,接着杀了那穷汉子,留下了这颗宝珠。
  柳一春得到宝珠的第六天,就亲自把它送给了道台大人。柳一春恭敬地给道台大人讲了那个渔夫得珠的故事,然后呈上了夜明珠。道台大人十分喜爱,连连说:“好珠,好珠!”接着就对柳一春道:“汝州知府年逾花甲,你要有接任的准备!”柳一春一听高兴万分,回到陈州还激动不已。
  不想这天半夜时分,一个蒙面大盗突然闯进卧室,一把将他提起来,凶恶地向他要那颗宝珠。柳知县望着闪闪刀光,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壮士……我把宝珠送给道台大人了……”蒙面人一听,怒火万丈,一把撕了面罩,对知县说:“你看看我是谁?”
  柳知县抬头一看,目瞪口呆,原来蒙面人竟是那富豪的儿子!
  “你知道我杀的那人是谁吗?”富豪的儿子说,“他就是宝珠的主人——渔夫!”富豪的儿子放下柳知县,坐下来继续说道:“我一生最爱收集奇物,得知渔夫有夜明珠,我出高价购买,可他就是不卖!万般无奈,我才把他杀了。今天,我仍要出高价买回宝珠,求你卖给我!因为我已为它死过一回,得到它的心情十分迫切!”
  柳一春着急地说:“我真把它送给道台大人了呀!”
  “我会信吗?”富豪的儿子冷笑一声,说,“那么珍贵的宝珠,你怎肯轻易送人?”
  “这你就不懂了!”柳一春分辩道,“你爱收藏,可以把奇物珍宝视为生命!而我爱当官,再好的宝物在我眼中都不如乌纱帽啊!”
  “那你今晚只有死路一条了!”富豪的儿子恶狠狠地说。
  “我好容易才把你救出来,你千万别再犯法了!”柳一春说,“不就是一颗宝珠吗?我先欠着,过一阵子还你就是了!”
  “过一阵子你去哪儿弄?”富豪的儿子不解地问。
  “我告诉你,乌纱帽才真正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宝物!等我当了知府或道台,什么奇珍异宝都能帮你弄到!”顿了顿,柳一春说,“你若不信,我可以打欠条!”
  富豪的儿子疑惑地望了柳一春一眼,然后拿出纸墨,真让柳一春打了欠条。
  柳一春为活命,当即写字画押。
  富豪的儿子看着字条儿,说道:“如果真能如此,你跑官缺钱花时就说一声!”
  不久,柳一春果真当了知府。柳一春当知府之后,连着给富豪的儿子弄了几件珍奇之物。那时候富豪已死,富豪儿子一人当家,给了柳一春很多经费,让他活动升迁。
  几年以后,柳一春竟当上了京官。富豪的儿子高兴万分,心想一定会得到更多的宝物了。不想一天深夜,他突然被抓进大牢,说是对他旧案重审。富豪的儿子知道自己上了柳一春的当,就向新任知县揭发柳一春。新任陈州知县笑了笑,接着就讲了“渔夫得珠”的故事。讲完,他对富豪的儿子说:“这是恩师柳大人给我讲的,他说你也知道啊!”
  富豪的儿子望了望新任知县,颓丧地笑了笑,说:“柳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渔夫得珠的故事是我父亲给他讲的。我父亲就是那渔夫啊!这些年来,他白天卖宝珠,我夜里再把它夺回来。这样反反复复,我们终于成了富豪……”
  新知县像是知道富豪的儿子还要说什么,急忙挥了一下手,让刽子手把他拉了出去。
  
  脚行,顾名思义,是靠力气吃饭受雇于人的行当。周口出现“脚行”这个行当,可以追溯到清朝前期。当时没有火车、汽车,运输主要靠船只和人推马拉的木轮车。周口地处豫东平原,河道纵横,陆路四通八达,水陆交通都极为便利,因此贸易兴旺发达。由于大批出口进口的物资都需要搬运,所以“脚行”就应运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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