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7年第5期


胡风事件中何干之幸免被捕

作者:刘 炼

家,但性格执拗,不易与人团结共事。有些党的领导人对他也存在偏见。干之对胡风某些观点并不赞同,如主观战斗精神等,但又认为有些见解还是可取的,不应一概否定。据我的印象,在两个问题上干之比较同意胡风的观点:一个是对鲁迅的看法。干之不同意三十年代左联一些人对鲁迅的攻击,认为排斥像鲁迅这样倾向党倾向革命的人,实际是文化上的关门主义,这和胡风的观点是一致的。再一个是对“五四”启蒙运动的看法。解放初期,胡风在《人民日报》上连续发表长诗《欢乐颂》和《安魂曲》,每次占一个版面,影响很大,其中涉及到对“五四”以来文艺和思想界的看法。胡风认为当时的启蒙运动是不彻底的,受到了来自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两个方面的曲解,所以这场启蒙没能在中国大地生根,中国还需要新的启蒙,继承“五四”传统要注入新的内容。干之很同意胡风的这个见解,他自己早在1937年就曾在《近代中国启蒙运动史》一书中指出:“五四”启蒙运动是不彻底的,虽宣传了民主主义,但政论家只是照搬了西洋的民治主义,在方法上只限于“初级原理的说明”;“当时的启蒙运动者,只求个性的解放而不求社会的解放”,反儒学孔教“缺了历史主义的评判,依然不能摇动着儒学的根底”。所以五四运动虽然有它的历史功绩,但“平心静气地说来,还很有限度”……。这些论述是从理论上指出“五四”启蒙运动的不彻底性,其出发点同胡风的观点基本上是一致的。
  谢韬把胡风给中央的三十万言意见书的有关内容,零零星星地对干之讲过,想在理论上听听他的意见,如文学与哲学的关系,一个民族两种文化(统治阶级文化和民间文化)等问题。干之表示自己对文艺思想和理论方面的问题没有深入研究,不便发表具体意见。但是,干之认为,文艺思想上的不同意见、不同认识,应当允许存在,可以通过讨论解决,不应动辄打棍子,扣帽子,以势压人。所以他对胡风1952年以来所受的批判和压制,以及不安排恰当的工作等,表示同情。不过,他始终没有看过胡风的三十万言书。至于他向干之请教的理论问题,大多是谢韬查了经典著作后来和干之讨论,干之往往只是听听而已。
  这些事情本属于理论学术和思想观点的研究与思考。胡风给中央的长信写得很认真,力求理论上站得住脚;即便存在什么错误,也应当在允许和欢迎文学家向党坦陈己见的前提下,通过民主讨论求得一致,以促进文艺的发展与繁荣。可惜当时文艺界的领导没有这样做,特别是党报先后发表了三批胡风和友人的来往信件,再加上那篇耸人听闻的“编者按”,把一场本来很普通的文艺思想讨论,演变成了清查暗藏的反革命的政治斗争,这实在是人们始料不及的。
  
  “如果这种来往也算是参加反革命集团,就没有真理可言了。”
  
  《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第一批材料》于1955年5月13日发表,同时发表了胡风这年1月所写的“自我批判”。当时已将胡风问题定性为“反革命反党集团”,证据是胡风在私人通信(而且多系解放前的信件)中流露了对文艺界领导的不满。惊诧之余我们不由联想到,我们与胡风有过接触,会不会因此而引来什么麻烦呢?四天后的5月17日,谢韬被捕。当时第二、三批材料尚未发表,还没有看到胡风给谢韬的信,只知道他们有较多的来往。莫非干之同胡风的来往也会出问题?弄得我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会有什么灾难临头。我们努力回忆见胡风的情况和所谈的问题,怎么也得不出胡风是“反革命集团”首领的结论,更无从谈起我们有什么罪过。
  第二、三批材料于5月24日和6月10日先后公布,同时提醒人们不要“书生气十足,把复杂的阶级斗争看得太简单了”,不要受胡风等人的欺骗。我仔细阅读了这两批材料,特别是或长或短的编者按,一面看一面冒冷汗。倒是干之来安慰我,他说:“我们和胡风的谈话可见天日,我劝他接受党安排的工作,听从党的领导,改正自己的错误,有什么不对呢?你只是跟我见了他一面,更毫无瓜葛。不过一定要写材料的,也会有人找你,你如实写好了。如果这种来往也算是参加反革命集团,就没有真理可言了。”他心地坦荡,无所畏惧,但我却为他感到不安。事实很快验证了我的不安。不久他便受到隔离审查,不准回家,也不准我去看他。我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没过几天,我所在的农业大学的领导找我谈话,口气还算和缓,只是要求我写一个材料,向组织上讲明自己与胡风、谢韬的关系。同胡风的关系比较好写,只见过一面,而且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就把当时的所见所闻如实写下来,未作任何评论。至于谢韬,他和胡风的关系,我只是从干之那里听到过一些,自己不了解的情况不能瞎写。至于我在前文所提到干之与胡风交谈的具体内容,以及周总理同胡风谈话的情况,那都是四十年后我采访谢韬时才得知的。所以当时我只写了我同谢韬的来往。我说,谢韬是哲学教员,很有才华,之所以成为我的朋友,主要是他曾努力促进我和干之的关系,常来农大做我的工作……仅此而已。我想他们真正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的是“政治关系”,而非这些个人生活的琐事,但事实是不能捏造或篡改的。学校和单位领导再三找我谈话,启发我要把生活问题放到政治斗争高度来认识。当时我的党籍还没有转正,他们也曾暗示这是组织上对我的一次政治考察。我内心里也很矛盾、苦恼,但我还是以自己的政治良知直视眼前的一切,态度非常明确:不管怎么“认识”,也不能改变事实真相。我的直觉告诉我,当年谢韬与我们的来往没有任何政治企图。最后为应付了事,我在学习会上说了一通自己“觉,晤低”,“书生气十足”,“看不清胡风的真面目”等话,就算过关了。
  干之的处境比我险恶多了。运动形势日趋紧张,听说胡风信中提到的一些人,一个个都被捕了,我耽心干之也会有此遭遇,但他说:“不会吧,我和胡风只不过见过几次面,还劝他向党靠拢。总不能乱抓人嘛。”然而他错误估计了形势,真正书生气十足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场大祸险些使他陷入灭顶之灾。事情的详情虽然是四十年后李新同志告诉我的,但得知后仍使我感到惊恐和后十白。
  
  如果李新那天晚到两个小时,干之就要被抓走了
  
  原来关于胡风的第二批材料公布时,李新同志正因公事去杭州,见到了在杭州休假的吴玉章校长。两人晤面后即谈起胡风问题,吴老预感到这是一场可能牵涉很多人的政治风暴。当他看到这批材料中有胡风写给谢韬的信,立刻让李新(当时是人民大学党委常委)赶回北京了解情况。吴老是个惜才知人的老教育家,对谢韬的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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