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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生命与成长的故事

作者:任 明




  今天看了《孩子》,2005年戛纳电影节(第58届)金棕榈奖的获奖影片。
  整部电影没有任何音乐。两位年轻的演员清新得像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萝卜。
  其中有一位还没洗泥,也永远不会想到要去洗。
  二十岁的布鲁诺很忙,忙着做各种非法的合法的交易,忙着率领他手下的那个小团伙——由两个十四岁的还在上学的男孩组成。
  有很多物品在他手上周转:偷来的照相机、便携式CD机、帽子、衣服、婴儿车……还有他刚出生九天的儿子。
  与他进行交易的女人告诉他孩子也可以卖钱——有人付钱收养孩子。在街上推着婴儿车无所事事的他,没想什么就把自己的孩子给卖了。
  卖了孩子以后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片尾,在监狱的探监室里,布鲁诺握着女友索尼娅的手,哭了。
  他问:“吉米好吗?”
  吉米就是那个曾被他卖掉的孩子。这句问话,表明这位自己还是个“孩子”的父亲,终于通过一种独特的方式,与自己的孩子建立起了联系。
  2005年5月22日北京时间那个凌晨,当来自比利时的达内兄弟击败二十多部影片、以《孩子》一片再度获得金棕榈奖时,他们在致词中特别感谢了该片的男女主演——扮演布鲁诺、当年二十四岁的雷吉米·雷尼尔和扮演索尼娅的十七岁的戴博拉·弗朗索瓦。
  在片中,布鲁诺二十岁,索尼娅十八岁。
  他们自己还都是孩子,所以这是一部关于一个人如何在与他人建立关系中成长起来的故事。
  
  关于孩子
  
  在导演的镜头里,由四十多位婴儿替换演出的“孩子”只是个道具,真正的孩子是这部电影的主人公——布鲁诺。带定冠词“the”的英文片名“The Child”会直接给人探询、联想“哪个孩子”、“谁是孩子”的指示,而中文片名“孩子”倒颇具中规中矩、不扬不抑的效果,只是在看完电影之后,难免会变成“孩子,真是个孩子呀”的叹息与感慨。
  贫困、潦倒、不务正业却自得其乐的布鲁诺正像一个贪玩的孩子。他等人的时候会做些顽童的把戏:把脚上穿的球鞋在泥水里啪嗒啪嗒地踩两下,以便在墙壁上留下他的鞋印;用一根铁棍无聊地击打水面,打着打着竟可臻兴高采烈、忘却烦忧的境界……他哀求女友原谅时会死皮赖脸地扑在地上搂住她的腿;被拒之门外之后也还可以孩子般地哀怜:“索尼娅,我需要点钱。我很饿,真的,我很饿。”“从门下面递点钱出来,我会还你的。你听见了吗?”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时,他也可以毫无怨言地走开,走到河边废弃的小屋里,用两个纸箱为自己做一个盒子——酷似一具纸棺材——躲在里面就睡着了。
  第二天的镜头,是他站在学校门口等自己手下的小混混,手里拿着一个派,在吃着。
  他还有像孩子一样令人惊讶的天真与无知。卖了孩子以后,他孩子气地对女友说:“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的。”“我不是想让你生气”。女友昏倒以后,他把女友送到医院,自己要去把孩子要回来以平息女友的“发疯”。他对护士说:“你告诉她,布鲁诺会带着吉米来看她。”他很认真地向护士解释,他是布鲁诺,而吉米就是那个让他女朋友“发疯”的孩子。
  很明显,他并不能理解女友为什么会对失去孩子这样大惊小怪。孩子在布鲁诺手里,就是一个物件。在整部电影中,他都没有想过要好好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即使是在把孩子放在地板上,自己躲在一边等别人来把他抱走的时候。
  也许当生命力强大时,就不怕失去。虽然放在这里有点像谬论。
  索尼娅也是个孩子。她雪白娇嫩,身材还带着青春期的健硕。独自一人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从医院里出来,却发现男友把自己的房子租给了陌生人,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抱怨的。“他是周五凌晨一点钟出生的。并不是很疼”,她对布鲁诺说,“你摸摸我的肚子。”在大街上找到正在兜售买卖的布鲁诺以后,她幸福地偎依在他肩膀上,说,“我现在很幸福。”
  原来,对于索尼娅这样的“孩子”来说,幸福在于怎样看待自己的拥有,而无关对方怎样待她,以及与什么样的标准相衡量。
  布鲁诺靠卖赃物赚了一点钱,就租了一辆神气十足的敞篷汽车,带着女友和儿子到郊外去玩。他与女友在草坪上追逐打闹着,互相之间决不让步,正是两个如假包换的青少年。
  儿子是忽略不计的。
  喜欢他们天真的爱情;只有天真时才能保有的爱情。
  其实是可以一直在那里的,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后来我们会变得复杂起来。
  
  关于成长与原谅
  
  片尾男女主人公在探监室里手握着手,抱头痛哭。导演是温情的,他没让男主人公为自己的孩子气付出更大的代价。
  孩子气当然值得原谅。有爱就值得原谅。虽然也有永远也原谅不了的时候。
  能够原谅是因为一切皆有底线。在片中,布鲁诺虽然无所事事,却很有礼貌。晚上很迟入住旅店的时候,他轻手轻脚地,小心不要吵到同屋的房客;他对别人说谢谢,对女友说请;他看到男孩史蒂夫要为自己策划的抢劫付出代价时,他没想什么就去投案自首了。
  是的,真的不用想什么啊。
  以纪录片起家,所拍六部长片几乎每一部都获奖的达内兄弟说,“社会性是媒体需要的‘食物’,有时也是一种方便的‘标签’。而电影需要警醒的是这种标签以及标签所代表的‘模式’。”于是在《孩子》一片中,在达内兄弟一贯“关注现实”的标签以外,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人性。
  社会性靠后,人性的探索向前。
  《孩子》起源于对人性的好奇与困惑,起源于达内兄弟对一个十五六岁、推着童车的年轻妈妈的形象的困惑。那是在他们拍上一部电影的时候,在拍片现场,他们每天可以看到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用一种带着暴力味道的姿态推着婴儿车,独自来来往往。为什么这样推着婴儿车?达内兄弟一开始以为女孩是假装自己是一位妈妈,后来有一次他们看到婴儿车里真的有一个酣睡的婴儿。这个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的形象在他们脑海里徘徊不去,后来就有了《孩子》的剧本,故事由最初一个女孩不管任何代价都要给她的孩子找一个爸爸,渐渐演变成了一个有关“爱”的故事。
  为什么要那样推着一个孩子,独自一个人,是因为爱吗?孩子的父亲在哪里?
  于是有了《孩子》这样一部探索爱、生命与成长的电影。
  导演达内兄弟说,这部写实风格的电影不是在复制现实,而是在提出一个问题:这样一个人,能不能建立起他与这个世界的关系?达内兄弟认为布鲁诺自己不能发现那条路,他需要别人的帮助。而索尼娅和史蒂夫就起了这样的作用。
  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庶民世界”(媒体语),能让人永远不丧失希望的就是其中所蕴含的生命力、真实与平等。十四岁、苍白瘦弱、带着耳环的史蒂夫虽然在布鲁诺的手下靠偷东西赚零花钱,但涉及到自身利益时也是讨价还价,毫不含糊。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他明知“冷得要死”,也毫无怨言地躲在台阶下冰冷的河水中,几乎送了小命。布鲁诺去投案自首的时候,他看着布鲁诺,是一种略带惊奇的接受。很显然,被警察抓了有一个多小时了的史蒂夫并没有供出布鲁诺来,可是,他也接受布鲁诺投案自首的选择。
  在这里,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多权利与义务,有的是不假思索的理解与尊重。这种不假思索,正是让人感动与敬畏的地方。
  据达内两兄弟介绍,这部影片的背景——比利时东部的钢铁小镇瑟兰(Seraing)是全国失业率最高的地方。“生活对年轻的孩子来说是艰难的。但是他们有生命的力量。我们可以谴责布鲁诺缺乏道德,但他是自由的。”“我们喜欢他,因为他是一个社会边缘人。他是在被社会忽视的境况下,努力生活着,也取得了自己的生存之道。他做得很好,做了他需要去做的。”就像布鲁诺在影片中修好了婴儿车一样,达内兄弟相信:“这个男孩有能力去做其它的事情,有能力让他自己摆脱这样的境地,有能力去修补一些事情,就像他修补这个婴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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