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他们救我的时候,我看到了夕阳……”

作者:莱斯利·本内茨




  在这几个月的恢复期期间,医生禁止内姆科娃乘飞机(飞机旅行可能导致血栓),所以她比往常来孤儿院的次数要多。今天,她和韦雷科娃带来成包的尿布、衣服,成袋的水果和糖果,内姆科娃一个一个童床看过去,逗弄一番。“这个小孩是个侏儒,”她和一个护士商量后用捷克语告诉我,“他的父母没办法照顾他,就把他遗弃了。”她对着这个矮小的婴孩甜甜地笑着,逗弄着他的小手,他则开心地咯咯笑。内姆科娃可能无法挽救那些在海啸中惨叫并丧生的孩子,她也永远不可能生育她和西蒙在最后一天共同起好名字的孩子,但她对布拉格的弃儿付出她能付出的一切。
  她对慈善事业的兴趣始于海啸这场灾难之前,自“佩特拉·内姆科娃年”之后,那一年,艾特雷拍摄的佩特拉的天仙容貌风靡了整个时尚界,内姆科娃急于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取得更多联系,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是她指定获取海啸后最先使用她刊登照片的费用的慈善机构之一。
  “悲剧给我们提供了给生命注入意义的机会,”她说。“它改变了我们的价值观念,让我们有机会思考我们要往何处去。我失去了最亲密的人,但我获得了重生的机会。现在我觉得我是在为我们俩活着。我不仅觉得我有责任去完成他的遗愿,而且,我有责任去帮助别人。我只是觉得我能够做得更多。我得到了一个机会,让我做得比过去更好。我相信,你付出的终会回报给你。”
  内姆科娃以积极的态度面对劫后人生的意志和毅力不是刚刚产生的。她出身贫寒,妈妈是位教师,父亲是名建筑工人,住在离布拉格五个小时车程的一个灰暗的小煤城,但她一直都在寻找困难中的曙光。“那时家中没什么钱,所以买鞋子都得买大两号的,这样长大点还可以穿,”她说。“我们吃倒是能吃得饱,但没有多余的钱买水果,更没有奢侈品。这种境遇教会我如何珍惜。我从中学到了许多,我一直深怀感激。”
  在当地一次“选秀”活动中,她脱颖而出,十八岁的她离开捷克去了米兰,后又移居巴黎、伦敦、纽约,二十二岁时做了《体育画报》的封面女郎。她能不同熟练程度地说捷克语、英语、斯洛伐克语、波兰语、俄语、意大利语和法语等七种语言。她说英语时口音很重,语法也经常出错,但确实非常流利,这是她为了职业需要刻苦努力的成绩。别的模特也许会流露出疲劳和厌倦的心态,但内姆科娃对她的职业一直饱含着热情,好像她只是一个刚从农场走出来的乡下小丫头。
  “模特职业是一所伟大的人生学校,在那里你学习语言,知道了不同的国家,了解了不同的文化,遇到了不起的人物,”她说。“这给了我太多的力量和信心。我想我能够沉着应付这场变故,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知道如何照顾我自己,如何应对陌生的环境。我能做这么多事,真是上苍赐给我的一件礼物。你去学习,就会成长。”
  现在,她重新开始了劫后人生。“肯定是非常不适应,”内姆科娃承认,她和她的姐姐共同居住在一所办公室兼起居室的公寓里。“对我来说,这整个的经历使我就像一个新生婴儿,要学会翻身,学会站立,学会走路。将完全是一种崭新的人生。我过去常常过多地活在未来,活在计划之中,但从现在起,我活在现在,活在每一天。”
  她发现自己把艾特雷升华为无形的内心的向导。“他的家人和朋友努力像过去一样生活着,”她解释道。“这是他发给我们所有人的一种信息:你必须活得完满,珍惜每一分钟,珍惜你所拥有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何时会消失。任何时候,一刹那的功夫,都可能再也不属于你。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爱的信号。所以,我在努力保持坚强,努力充分利用我所拥有的。我们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我们只能接受它,并从中吸取经验和教训。而且,西迪也不想看见我们活在痛苦中。他一定希望我们活得幸福,充满欢笑。”
  首先要考虑的是,找到纪念他的方法。“我们现在努力在做的是实现西蒙的梦想,”内姆科娃说。“我们计划5月在伦敦举办一场他的作品展览,所有收入都捐给捷克的孤儿院。我相信他肯定会乐开花,因为他一直想帮助那些孤儿。”
  还要尽快回泰国一次。“我希望提供帮助,用我的双手,建一所学校或其他类似的机构,”她说。“我能做的至少是给与帮助。这是回报他们的途径。”
  我们在布拉格的最后一晚,内姆科娃带我去了查尔斯大桥,“因为这里太美了,”她说。这座建于中世纪的大桥,两头各矗立着一座石头塔楼,桥身两侧雕刻着天使,因为岁月的流逝,颜色有点暗淡而模糊。夜幕中,汽油灯亮了起来,向幽静的大鹅卵石小径投来一个个神秘的暗影。
  内姆科娃拄着双拐一蹦一跳地把我领到内波穆克圣约翰的雕像前,约翰于1393年被国王瓦茨拉夫四世下令从这座桥上扔到水里溺死。她指着雕像底座上的青铜浅浮雕,在发黑的金属之间是一条肥瘦适中的狗,经过无数人的抚摩,狗身都发亮了。“他们说抚摩这条狗能带来好运,”她说。“你该许个愿。”
  我抚摸着狗,此时雪花飘舞在我们身旁,跳舞似地慢慢飘落在结冰的河上。“西迪喜欢雪,”内姆科娃温柔地说。“每当我看到雪,我就想起他。他的妹妹送给我一首美丽的诗,诗中这样写道:‘不要悲伤——我就在雪花里,就在阳光中,星星眨眼之时,我也在对你眨眼睛。’”
  在南亚,人们已经回到了以往的家园,只是海啸以将它们变成了墓地。为了悼念死者,斯里兰卡的村民们为逝去的亲人煮了一顿盛宴。“印度人相信 ‘今天’欠 ‘昨天’的,‘未来’欠‘今天’的,”一则新闻报道这样解释说。“在死者找到自己的宁静之前,活着的人必须使他们满意。”
  内姆科娃从小接受的是共产主义信仰式的教育,她不信奉宗教,但她和她渴望重新相逢的亚洲农民们有着一种神秘的共同信念。“西迪一直都在我和他的家人身边。”她说。“他在关爱着我们。他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她没有抚摩那条狗。她已经拥有幸运了——毕竟,她在这儿,在布拉格最著名的建筑边,而没被埋葬在攀牙府寇立如山的垃圾堆下。西蒙的遗体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离他们租住的小平房一英里半远。
  但是,她知道没法实现自己的心愿了。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