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琐事

作者:[美国]苏珊·格莱斯佩尔 著 潘 静 译 沈建青 校




  
  苏珊·格莱斯佩尔(Susan Glaspell,1882—1948), 20世纪初美国小戏剧运动的代表人物,活跃在20世纪初美国戏剧向本土化过渡的初期,在当时是和尤金·奥尼尔齐名的剧作家。以往评论界普遍认为她的剧作数量不大,不能称作是真正意义上的剧作家,因而对她的作品没有给以应有的关注。一般人对格莱斯佩尔的了解,大多限于她是奥尼尔的发掘者和资助人。其实,格莱斯佩尔的剧作极具个人风格,对戏剧创作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甚至奥尼尔的有些剧作也受到了她的影响。基于其地位的重要性,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这位美国早期的女剧作家重新“浮出历史地表”,成为近来美国戏剧研究的热点之一。
  格莱斯佩尔在成为剧作家之前已经是一位颇为成熟的小说家,然而一般认为她10年的剧作家生涯才是其创作的顶峰时期。最初她先尝试创作了一些独幕剧,如《压抑的欲望》 (Suppressed Desire)、《琐事》(Trifles)、《人民》(The People)、《把书关上》(Close the Book)、《外界》(The Outside)、《女性的荣誉》(Womans Honor)等。她坚持将社会生活引入戏剧,其作品往往涉及一些当时敏感的政治事件,有明显的现实主义风格。而作为女性剧作家,格莱斯佩尔在创作中还特别关注女性话题,作品中的主人公常常是独立而坚强的女性形象,表现出较早的女性觉醒意识。此外,她还渴望在创作技巧上突破欧洲传统戏剧的束缚,不断尝试表现主义、象征手法等现代主义的戏剧技巧。这些戏剧实验始终贯穿在她的剧作中,并更加明显地体现在之后的《贝尔尼斯》(Bernice)、《界限》(The Verge)及获得普利策奖的《艾里森的房子》(Alisons House)等多幕剧中。格莱斯佩尔公开上演的剧目总共有11部之多,在当时与尤金·奥尼尔均为普林斯顿剧社创作团体的领军人物。
  作为戏剧活动家,格莱斯佩尔还是先锋戏剧团体“普林斯顿剧社”的创始人之一,扶植了一批像奥尼尔一样的青年剧作家,包括后来她年轻的情人诺曼·马特森。应该说她对当时美国戏剧的发展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她在文学史中的“缺席”状态却与其贡献极不相称。其成就常常被杰出的戏剧活动家乔治·克莱姆·库克和“美国现代戏剧之父”奥尼尔的光辉所掩盖,很多时候只能成为他们的注脚,或是普林斯顿剧社及美国小剧场运动的背景资料。
  战后的戏剧研究者们在重写美国戏剧史时认为,格莱斯佩尔的创作根本无法与奥尼尔等一些当时的男性剧作家相提并论,缺乏研究的价值。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四五十年代对格莱斯佩尔的研究和评论几乎是一片空白。这一现象直到70年代女性主义批评蓬勃发展之时才有了一个较大的转变。
  格莱斯佩尔在中国的研究才刚刚起步,甚至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也是近几年国外学者的热情推介,一些研究美国戏剧的学者才开始了解和注意这位与奥尼尔同时代的剧作家。
  《琐事》(1916)是苏珊·格莱斯佩尔第一部独立完成的独幕剧,上演之时曾引起轰动。这个剧本在当时看来不仅在思想上非常激进,而且在创作手法上也力图创新,甚至带有某种实验性。它也是格莱斯佩尔所有上演的剧目中最为著名,被评论界关注得最多的一部作品。这部独幕剧篇幅短小却意义深刻,在半个多小时的演出时间里讲述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谋杀案。故事取材于格莱斯佩尔在得梅因当记者时报道的一宗真实的谋杀案。农民约翰在熟睡中被人勒死在自家卧室的床上,而睡在他身边的妻子赖特太太却称毫不知情。后来,她作为嫌疑犯被送到镇上的监狱关押候审。而就在此时,农民黑尔夫妇、警长彼得斯夫妇和乡村律师亨德森五个人进入了赖特家中,以期收集到可以证明其谋杀动机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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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乔治·亨德森(乡村律师)
  亨利·彼得斯(警长)
  刘易斯·黑尔(一个住在附近的农民)
  彼得斯太太
  黑尔太太
  场景:约翰·赖特家的厨房像是被废弃了一样,里面阴森森的,杂乱一团:没有清洗的平底锅躺在水槽里,一块面包留在面包盒外,洗碗帕耷拉在桌子上,从种种迹象看来:活才干了一半。后面的大门开了,警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乡村律师和农民黑尔。警长和黑尔都已是中年,而乡村律师还是个年轻人。大家都紧了紧衣服,赶快向火炉边靠去。后面跟进来两个女人:警长的老婆先进来,她长得瘦高个儿,瘦削的脸有些羞怯;而黑尔太太体格稍显丰满,相貌看起来自然,也更讨人喜欢。但此时她非常不安,进来时惊恐地四下张望。两个女人慢慢地走到一块儿,紧挨着站在门边。
  
  律师:(搓手)这下好了。过来烤火吧,女士们。
  彼得斯太太:(向前迈了一步)我不——冷。
  警长:(解开他的外套,离开火炉像是要开始干正事了)黑尔,这样吧。在我们搜查这屋里的东西之前,你先向亨德森先生讲一下昨天早上你看到的情况。
  律师:顺便问一下,你们动过这里的东西吗?保持着昨天的原样吗?
  警长:(环视四周)还是原样。只是我想到昨天晚上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就叫弗兰克今天早上过来帮我们生了火。要是大家带着肺炎查案子就不好了。不过,我嘱咐过他,除了炉子不要动任何东西。你们该信得过弗兰克吧。
  律师:昨天该有人在这里留守的。
  警长:哈,昨天。那会儿我得派弗兰克去默瑞斯中心找那个精神失常的人。而我昨天也忙得不可开交。我知道你会在今天之前从欧马哈赶回来,既然我亲自察看过这里的一切……
  律师:好了,黑尔,告诉我昨天早上你来这儿时出了什么事?
  黑尔:哈里和我推了一车土豆准备去镇上卖。我们出门就沿着大路走,走到这儿时,我对哈里说:“我去看看能否让约翰改变主意,和我一起装个共用电话。”之前我已经跟他说过一次了。他拒绝了我,说乡里们闲聊得已经够多的了,他只想清静一点。我猜你也晓得他的话本来就不多。不过我想,指不定到他家去,当着他老婆的面说这个事儿可能会好一点。不过,我对哈里说,我并没有把握他老婆会让他回心转意。
  律师:黑尔,这个嘛,我们晚点再谈吧。我倒是很想了解这些情况的,只是现在你还是先告诉我,昨天早上你踏进这房子的时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黑尔:当时,我听不到声响,也不见有人来。我敲了门,可屋里头就是没人应。我琢磨着他们也该起床了,那会儿已经过了8点。于是,我又敲了敲门,听见有人说“进来”。我当时就没搞明白,甚至现在都不明白。可是,当我打开门——就是这扇门(指着那扇门,两个女人仍然站在旁边),还有赖特太太正坐在——那把摇椅上(指着它)。(他们都看着那把摇椅。)
  律师:她在做什么?
  黑尔:她正坐在椅子上前摇后摆的,手里拿着自己的围裙,像是在——打褶子。
  律师:她看起来如何?
  黑尔:哦,她看起来很奇怪。
  律师:怎么个奇怪法?
  黑尔:嗯,她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啥似的。好像在系什么东西。
  律师:看到你进来,她有何反应?
  黑尔:这个嘛,我想她多少有点漠不关心。她并没有在意我。我说:“你好,赖特太太,天儿真冷,是吧?”而她说:“冷吗?”——说完又继续在围裙上打褶子。嘿,我很吃惊。她既不叫我到火炉旁去烤火,也不请我坐下,就在那儿坐着,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那我就说:“我想见见约翰。”她当时就笑了,如果那也叫笑的话。我想到哈里和牲口还在外面,就有点急了,“我就不能见见约翰吗?”“不能。”她闷闷地说。“他不在家吗?”我问。“不是。在家。”她又说。“那为什么不能见?”我有点不耐烦地问。她说:“因为他已经死了。”“死了?”我说。她只是点点头,却一点也不激动,只是不停地摇来摇去。“为什么——他在哪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只是指着楼上,像这样(他自己指着上面的房间)。我站起来,想去楼上看看。我从那儿走到这儿,然后我说:“他为什么会死?是怎么死的?”“被绳子勒死的。”她说完又接着给她的围裙打褶子。唉,我出去叫哈里,因为我觉得或许得有个帮手。我和哈里上了楼,看见他就躺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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