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真正的天堂

作者:胡 俊




  摘要:托妮·莫里森《天堂》中的鲁比小镇和女修道院在一定意义上分属克里斯蒂娃的符号学理论里的语言的象征和符号层面,正如语言中的象征层面力求维护一种稳定性,鲁比小镇在捍卫种族主义和男权制的同时也在维护单一的制度,而和语言中的符号表现出的异质性一样,女修道院由于充斥着被主流团体所排挤的边缘人也被看作是一个异端分子。克里斯蒂娃认为语言这种指意过程成为可能是因为语言中象征层面和符号层面的辩证运动,而言说主体应该是过程中的主体,虽然具有象征性的稳定,但是也随时受到符号的分裂性驱动,那么《天堂》中真正的天堂并不在那个封闭、狭隘的鲁比小镇,因为真正的天堂应该和文中的修道院一样是一个建构中的天堂。
  关键词:托妮·莫里森、《天堂》、克里斯蒂娃、象征、符号
  
  非裔美国女作家托妮·莫里森自1970年发表第一部小说《最蓝的眼睛》以来就一直活跃在美国文坛上。从1982年起莫里森开始着手构思一部小说三部曲以期梳理非裔美国人在美国发展的历史,三部曲中第一部《宠儿》描述的是后奴隶时期的美国黑人如何摆脱奴隶制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并走出过去创伤的历史,第二部《爵士乐》关注的则是移民到北方城市的南方黑人所面临的种种问题,《天堂》是三部曲中最后一部,其故事跨越了百年历史:从奴隶解放初期直到20世纪70年代。虽然1993年莫里森凭借《宠儿》一书获得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但是获奖后的莫里森并没有为此感到满足,《天堂》就是她获奖后发表的第一部作品。小说一面世就备受关注,被认为是莫里森写过的“最为奇怪、最为原创性的作品”。非裔美国人身份让莫里森一方面关注非裔美国人整个族群的生存状态,但是另一方面黑人女性的独特视角却让她更将目光焦点投注在这一群体中的女性身上。在《天堂》这部作品中,这两种关注直接体现为故事的两条主线:一条是鲁比小镇这一纯黑人小镇的兴衰史,另一条则是小镇旁边女修道院中不同女性的身世叙述。这两条故事线索时而平行发展,时而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不同时期人们为建构自己梦想家园付出孜孜不倦的努力的画面。
  本文旨在用克里斯蒂娃的符号理论来分析莫里森的这部作品。克里斯蒂娃提出的符号分析学(semiotics或semanalysis)和传统结构主义符号学(semiotics)不同之处在于她发现了语言极具动力的一面,虽然她承认语言是一个系统,但是这个系统随时有被越界和遭受否定的可能。她认为意义的产生过程中存在两种不同的指意过程,一个是符号过程,另一个是象征过程。而符号和前俄狄浦斯阶段有关,在这一阶段,儿童还不会用言语进行表达,但他们却有一种由肛门和口唇引起的基本冲动,这种具有节奏性的冲动尽管无意义却也是一种表达方式,其特点是流动性和不确定性,克里斯蒂娃将这种原初的冲动定义为“符号”。为了让表意成为可能,这股冲动流被割裂,儿童开始运用明晰的语言,符号阶段进而被象征阶段替代,符号遭到压制。但是克里斯蒂娃提出“在诗性语言(因此,也许在任何语言里)都存在意义和指意的异质性”,这种异质性就是“符号”,而且“这种禀性绝对是意义的异质层面,但是又总是在意义的监控下或者于意义处在一种否定或多余的关系中”。这表明语言的这种符号性在象征阶段也存在,尽管它可能表现为矛盾、沉默、无意义和不在场的东西,但是作为语言的异质层它能对语言中的象征系统构成威胁。这样一来,克里斯蒂娃便更改了结构主义关于语言是静止的同质结构描述,而将语言定义成一个具有异质性的指意过程。克里斯蒂娃符号理论的革命性还在于她引入了“言说主体’:的概念,她认为语言和主体紧密相连,如果符号和象征的辩证运动产生了语言的指意过程,那么言说主体也是过程中的主体,虽然具有象征性的稳定,但是也随时受到符号的分裂性驱动,而这种过程中主体的说法对于“任何称得上是政治理论的理论都是至关重要的”。身份政治是当下语境里的热点问题,而莫里森的《天堂》这部作品讨论的正是女性和少数裔的身份建构问题。克里斯蒂娃曾经说过:“符号学不应该仅仅是针对语言模式的或是局限于语言模式的意指实践的分析”,因而《天堂》中表现出的一种对容纳异质性的主体建构的追求也许在借用克里斯蒂娃符号理论的分析后能得到更好的理解。
  
  一
  
  《天堂》的故事集中发生在美国俄克拉荷马州一个名为鲁比的小镇上。19世纪70年代,内战结束后重建期间的美国南方一群刚刚摆脱奴隶制的黑人为了寻找自由家园不畏艰辛、长途跋涉,终于在历经磨难后在俄克拉荷马州建立起了自己的梦想家园黑文小镇,黑文(haven)的发音类似于天堂的发音,其中寄托着这群非裔美国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然而黑文却并没有成为他们世世代代永久的栖息之地,二战后小镇的萧条让创建者的后代心灰意冷,为了不辜负祖辈们的美好意愿,上个世纪50年代,他们带领镇中十五户家庭西迁建立了鲁比镇。在他们的努力下,鲁比镇一度成为了他们理想的天堂,可是同样好景不长,建立二十年后鲁比小镇又重蹈黑文小镇的覆辙逐渐走向衰落。非裔美国人在白人主流社会长期受到压制和排斥,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建立一个远离歧视和压迫的乐园尤为重要,在白人主流社会里他们被当作是“他者”,但是如果能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堂,他们就能找到自我,这就是为何小说中几代黑人为了能够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乐园做出了巨大艰辛的努力。然而他们耗尽心血建立的乐园却从昔日的繁荣走向萧条,究其原因,那是因为小镇赖以生存的凝聚力已经变形为固步自封,而它强调的稳定性更是已经堕落为保守狭隘。
  克里斯蒂娃指出:“可以说,符号学发现的是一个事实,那就是存在一个普遍的社会法则,这一法则就是语言中的象征层面,任何一项社会实践都是对这一法则的具体表达”,而象征秩序“就是诸如意义、符号以及胡塞尔先验自我意识的所指对象等属性”。这表明象征秩序是一个指称领域和表意过程,而象征秩序预设的言说主体是具有指称功能的主体,是先验自我。为了使表意成为可能,象征秩序受到语法的限制,遵从的是理性的话语,表达的是单一的意思。这样看来,鲁比小镇的封闭隔离和狭隘正是象征秩序的这种同一性的实践,其具体表现之一是对种族单一性的捍卫。黑文小镇的创建者们当初在追求自由乐园时历经了千辛万苦,而最让他们难以释怀的则是他们因为自己的纯黑肤色遭到白人和浅肤色的黑人的排斥的经历,这种耻辱从此永存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啃噬着他们的自尊心,但是也正是在这种屈辱感的刺激下,他们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并最终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家园黑文小镇,鲁比小镇的前身,在这个乐园里他们能够为自己的黝黑的皮肤感到骄傲。然而为了维护这个天堂的纯洁性,他们拒绝和白人世界交往,开始了自我封闭的生活,更为极端的是,他们甚至排斥同族内那些肤色浅黑的非裔美国人,认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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