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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新表现主义画家克莱门特
作者:〔中国〕欧阳英/作
弗朗切斯科•克莱门特(Francesco Clemente)1952年3月23日生在那不勒斯,父亲是法官,母亲是画家。这对似乎融会着理智与情感的夫妇膝下只有克莱门特这个孩子,受宠爱应当是显而易见之事。从两岁起,小小的克莱门特年年夏天随父母游历欧洲,参观名胜、出入宫殿教堂、驻足博物馆美术馆。8岁时在普拉多博物馆中目睹委拉斯开兹原作,让克莱门特久久难忘。小时候的克莱门特看来更接近搞艺术的母亲。他喜欢写诗,12岁时母亲就把心爱儿子的诗结集出版,印成一册《沙之城堡》。在文科中学读高中时,克莱门特不仅学习古希腊语、拉丁文、哲学、古代史等传统课程,私下也接触当时的新潮,拉康的著作和鲍勃•迪伦的歌曲都进入了他的生活。
从很早就喜欢绘画的克莱门特并没在美术学院里接受专业训练,一直以自学的方式从事绘画。1970年,克莱门特来到罗马,他没想正规学画,而是进入罗马大学建筑学院学习,美术现代主义建筑大师莱特深深吸引着他。完成了所有课程以后,克莱门特却没参加考试,自然也就没获得许多人重视的文凭。或许,丰富自己的知识,扩大自己的眼界,才是克莱门特重视的。
在通布利之后,一位不如这个美国美术家著名的意大利美术家博埃蒂成为20岁的克莱门特的朋友,对他产生了不小影响。福科、德勒泽的新观念,也是在这种交往中启发了克莱门特的思考。1973年的印度之行同样给年轻人克莱门特留下深刻印象,有别于西方世界的体验后来化入了他的艺术创作。1974年春,克莱门特认识了意大利女演员阿尔巴•普里米切里,到了秋天,他们就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克莱门特19岁就在罗马举办过个展。23岁时,博埃蒂介绍的画商斯佩罗内在自己的画廊为他举办了展览,虽然观众寥寥无几,正在罗马旅游的美国美术界大人物卡斯泰利、利奇腾斯坦、柯苏斯却注意到了这位新人的作品。经过一系列展览,克莱门特渐渐能卖画挣钱了。70年代下半期,一旦有了钱,克莱门特与妻子就跑到他迷恋的印度,生活在马德拉斯等地。阅读印度经典,了解印度民俗,从事绘画实践,再加上肝炎的折磨,构成了克莱门特一家有乐有苦的远游生活全景图。
1979年,克莱门特在欣赏他的画商保罗•门茨的画廊里首次与基亚、库基、帕拉第诺等人共同举办联展,让德国公众见识了意大利美术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同年底,意大利评论家奥利瓦为他们在西西里组织了又一次展览,将这批超先锋派展示在意大利人面前。1980年,克莱门特等新人代表意大利出现在威尼斯双年展上,同时露面的还有美国画家萨尔、施纳贝尔和德国画家基弗、巴泽利兹,可以说,此后被封为新表现主义代表人物中的最重要角色齐聚一堂了。借此时机,克莱门特、基亚、库基三人共同在威尼斯一家小画廊举办了“三C”联展。这三位姓氏以C开头的画家,从此就以三C留名画史艺坛,替意大利美术赢得一份新荣耀。三C之中,克莱门特成就最为突出,一提到意大利新表现主义画家,人们首先会想到他。忆及成名前的岁月,克莱门特说道:“我从没打算成为画家,那是个渐进的历程,整个70年代,我的工作像一大本日记,写一半、画一半。随后,几乎不由自主,我开始拥抱那些传统的绘画方式。”
从70年代末创作《第一幅自画像》(1979年)等自画像开始,克莱门特在80年代初推出了一批各具特色的自画像,如《带鸟的自画像》(1980年)、《头上有洞的自画像》(1981年)、《流泪的自画像》(1983年)。在这些自画像上,鲜明地体现出大胆表现的倾向,这既有形式方面的,也有内容方面的。从构图上看,克莱门特在不少幅自画像上把自己的面孔放在画面一角,通常还切掉一块,不保留完整的样子,与一般自画像惯例拉开了距离。在形象刻画上,克莱门特只注意捕捉外貌的基本特征,不考虑细节的精确,神态成为更受重视的所在。更令人吃惊的还在以下反常的处理:他会把自己画成全裸的样子,明确描绘阴茎这个性器官。比这样处理还要反常的要数《自画像》(1980年),在这幅油画上,克莱门特更加大胆地把自己的裸体与头部分割。位于画面中央的侧四分之三头部被上方一只手抓住头发,悬空而起,犹如被斩的首级。他的嘴与画面右侧裸体上勃起的阴茎相交,仿佛画家正要吸吮自己的性器官。这样新奇怪异的自画像,显然无视道德的规范,具有背离高雅的艺术风尚的特点。克莱门特很可能借此宣泄心中的某种幻想、某种情感,体验自由创作的快感。有论者认为他在质疑笛卡儿的灵肉二元论,但这似乎有些过分了。
水彩画在80年代初是克莱门特特别喜欢运用的一种绘画样式。1982年,他创作了一批同样幅面的水彩画,《我》、《距离》、《等待》、《阿尔巴与弗朗切斯科》都是其中颇有代表性的作品。以上述最后一幅水彩画为例,克莱门特在保持清淡明快的画法的同时, 别出心裁地把妻子和自己的面孔叠加在一起,使右侧的头像综合了他们的特点,细看一下,就会发现这个人面有两对眼睛和两副嘴唇。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形象,流露出这对夫妻亲密无间的关系,反映了克莱门特的内心感受。
克莱门特的绘画既采用了油画、水彩、湿壁画等传统门类,又回归到具象的、手绘的方式,但另一方面,它又是新颖的、开放的、充满想象的、无所顾忌的。就连表现基督教题材时,克莱门特也随心所欲地处理它们,让它们染上独特的色彩。组画《苦路十四处》(1981—1982年)就是极为典型的例证。意大利有着辉煌的宗教绘画传统,表现基督受难也有严格规范,历代名作大体都遵从一定的图像处理方式。但克莱门特将不同的因素融会起来,构成种种奇异的观念和形象混合体,与以往各类的基督受难历程图毫无相似之处。归根结蒂,这套组画
本质上仍是画家的主观表现,而非集体意识和大众信仰的展示。“在我看来,这些画像是在那不勒斯一座黑暗的教堂里创作的,但在意大利的朋友眼里,它们看起来像在纽约冬日光线中创作的。”克莱门特这段话暗示出艺术评价常会遇到的难题。
从前文提及的《阿尔巴与弗朗切斯科》和《苦路十四处》等作品中,观者可以感到想象的作用,在著名的油画《无题》(1983年)上,想象依然发挥着艺术表现力。巨幅的画面几乎被一个正面的独耳大头像占据了大部分,这个大头像似乎就是克莱门特的写照,奇怪的是,那些可以放进东西的地方,眼窝、鼻孔、张开的嘴和独耳,全放入了小人头。这种大头与小头的荒诞组合,成为此画最引人遐想之处,实际上盖过了狂放画法的吸引力。
不亚于怪异的《无题》,幅面惊人的蛋彩画《精子》(1983—1984年)也是颇受关注的奇特之作。在单色的画面上,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人头,随后看到的缩减的伸展躯体,这个形象仿佛是一个蝌蚪般的游泳者。部分被虚化的头部加强了飘动在水中的感觉,紧闭的双眼造成了一种沉浸在未知状态中的效果。结合标题,我们明白了这个游泳者是精子的化身,他正游向不可测度的未来。选择这样的题材,用这样的方式来表现,真是出人意料,克莱门特不拘一格随心所欲的创造精神始终是其艺术吸引人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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