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阿娜维尔

作者:[墨西哥]卡洛斯·巴尔德斯




  我们这些聚在“希腊咖啡馆”里喝着饮料玩骨牌的朋友十分了解阿娜维尔的生活和怪脾气。我们大家或多或少都跟她有一定的关系。姑娘们最大的毛病是迟迟不结婚,男人们都非常了解她们。她们的名声一般都不好,这并非因为她们还在干或者不再干不光彩的事情,而是因为她们的为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私下里都议论她们。
  我也是喜欢谈论她的人之一。我可以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很像朋友们讲的那类关于她的故事。
  有一天,阿娜维尔去咖啡馆找雷蒙多,但是雷蒙多不在。我是雷蒙多的好朋友,我想,我应该让姑娘感到她没有被朋友嘲弄。于是我就跟她搭话,我们东拉西扯起来。天气挺热,她穿着一件大开领的上衣,乳房的根部袒露在外。我禁不住想看她的胸口,不过是偷偷地窥视。谈话中不由得提起了每年在康特利舞厅举行的舞会。
  “我说,既然你没有舞伴,我陪你去不是很好吗?”
  “雷蒙多那个无耻的家伙让我在咖啡馆里等他,好定个时间接我去舞厅。可是他还不来,我想,他肯定不来了。”她回答。
  我们商定,晚九点我准时去接她。
  “你只管相信,我决不会食言。”我对她说。
  还不到九点,我就去按她家的门铃了。一个女仆开门让我进了客厅。
  “请坐,年轻人,阿娜维尔小姐马上就过来。”女仆说。
  从客厅的气派看,阿娜维尔的父亲的生意干得不坏。家具、地毯和灯具不同寻常,甚至可以说,客厅布置得不错,看去有几分华丽。在一面墙上挂着阿娜维尔的照片,差不多像可口可乐广告上的美人儿那么漂亮。她的惟一缺点是耳朵稍嫌大了点。不知哪位对我讲过,她在商业学院学习的时候,同学们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大耳朵”。不过我发现她用发型遮掩了自己的缺点,遮掩得还不坏。
  我坐在扶手椅上等她的时候心里想,她隐瞒自己的年龄没有什么意思。一个二十五岁的姑娘硬说自己才十八岁,是荒唐可笑、不能叫人相信的。不错,在我们这个城市里,一个二十五岁以上的姑娘会被认为是老处女,可是她很美,要结婚并不晚。
  虽说几年前我们就相识了,但是,只有一次和她并肩而行。我很少跟她交谈,所以不知道她为什么不结婚。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了一些。
  说老实话,我是很喜欢她的。她待人和蔼,很容易接近。为了表示我的热情,我花了二十五比索给她买了一朵兰花。花儿是在一家高级花店买的,包装在一个透明的小塑料盒儿里。我没有结婚,所以花钱满不在乎。
  我早就拿到了律师证书,不过才工作了几个月,我做梦也没有想过买什么汽车。当我跟某个姑娘出去兜风的时候,只好借用父亲的汽车。那是一辆内部挂着帷幔的破车,不过,机器运转得很好。然而,汽车的寒酸样子的确令人担心。坐在这样的汽车里姑娘会感到失望,没有兴致卖弄风情,不愿意让你亲吻。
  我在客厅里等了好一阵儿,阿娜维尔才出来。她穿着跳舞的衣服,很漂亮。领口开得比中午那件衣服还大。我花二十五比索买那朵花非常值得,你瞧她把花别在了肩头,微笑着向我表示了谢意。
  “你很美,戴什么花儿都好看。”我对她说,然后又加了一句在这样的场合惯用的奉承话。
  就在这时,阿娜维尔的母亲走来对我说:“对不起,请不要让我女儿回来太晚了。”
  “放心吧,伯母,我们很快就回来。”我回答说,尽管我心里并不这么想。
  阿娜维尔对她母亲百依百顺,面对母亲的干涉,她一句话也不抱怨。但是她骗不了我,因为我很清楚,当着一个小伙子的面,姑娘对母亲的态度一般都是如此,我的姐姐们也是这样。但是当她们单独跟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就不那么亲热和顺从了。
  我们离开她家,我请她上了汽车。我的心情很紧张,不知道她发现这辆车并不像她料想的那么漂亮的时候,她那张脸会有多难看。后来,看到她的面色并没有改变,我才恢复了平静。可是一想到把汽车停在某条昏暗的街上吻她的时候,我的心就又不安起来。
  我不止一次听朋友们描述跟她接吻的情景,他们那么容易就获得了成功。我要是碰到机会,决不能以失败告终。
  我总是相信,机会要靠人去寻找,它不会上门来找你。所以我对她很热情,并讲笑话给她听。那些笑话多半是我从我家的一本书里学来的。那本书老放在我手边,每逢跟某个姑娘上街玩,事先我总要翻翻它。
  我很高兴,因为我讲的笑话她很爱听,还不时地夸我讲得好。
  康特利舞厅几乎远在城郊,这使我有充分的时间实行我的计划,所以我不着急,继续给她讲笑话。有一会儿,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幸亏那泪水不是因为我讲笑话引起的。
  当汽车驶入一条光线暗淡的街道时,我认为我的机会到了。于是我不再讲故事,假装倾听马达出毛病的声音。
  “汽车好像出了点故障。”说着我就把汽车停在路边,对阿娜维尔说,“我下去检查一下机器。”
  我打开前车盖,把头伸进去。不过,连手也没有弄脏,免得再擦。我这样伏在那儿瞧了一会儿,就把车盖合上了。然后回到车上说:
  “没什么大毛病,是个小故障,一下就修好了。”
  说完,我望了望天空,装作很喜欢月色,同时下意识地把手臂放在座位靠背上,伸到阿娜维尔的头后面,但没有碰她。然后,几乎不知不觉地让手臂滑到她的肩背上。她没有表示抗议。我慢慢地搂住了她,开始亲她的脸蛋。我轻轻地亲了几下,看上去并不包含着恶意。接着我把嘴凑近她的嘴唇,一面吻她,一面抚摩她那没有被衣服遮住的一部分后背。
  我很快就放开了她,因为我想,第一次不能太过分了,否则,她会生气,我的计划会前功尽弃。
  我又开动了汽车。但是后来我再没有讲笑话,只是渴想快些赶到舞厅去,好让阿娜维尔在我的怀抱里随着舞曲的节拍摇晃。
  我们走进康特利舞厅。我掏了些许小费,在舞池边上找到一张桌位。到此刻为止,我的计划一帆风顺,没出问题。要是这样继续下去,这个夜晚将美不可言。我心里计算了一下已经花了多少钱,还应该花多少钱。整个算起来,远远超出了我的收入,因为我的收入实在不多。但是,我并不后悔。在这样的时刻,花多少钱我也甘心,只要一切都很顺利。
  乐队奏起了布鲁斯舞曲一种节奏缓慢的狐步舞。。舞池里转眼间就聚满了一对对舞伴。像康特利过去举办的任何一次舞会一样,这一次前来跳舞的人也很拥挤。我暗自猜想,阿娜维尔参加这次舞会的兴趣准是因为这种舞蹈很流行的缘故。再说,虽然她没有掏钱买饮料和门票(自然,一切花费都应该由我承担),但是她专门为跳舞买了一身衣服(姑娘们觉得穿着旧衣服是不体面的),有了新衣服在家里就坐不住了,尤其是又受到了雷蒙多的嘲弄。
  我拉着阿娜维尔的手走进舞池。舞池里舞伴很多,按照节拍跳是困难的。不过,我很机灵,巧妙地躲着其他舞伴,同时又能把我的脸贴着她的脸蛋。我的身体贴着她的身体,一块摇晃着,我感到愉快极了。此外,舞曲演奏者又是著名的加夫列尔·托雷斯乐队。在康特利这样的高级舞厅举办舞会,这样的乐队是必不可少的。
  我们连续跳了三个舞,乐队要休息一会儿,我们回到我们的桌上。当我觉得一切依然很顺利的时候,忽然发现雷蒙多从远处走过。我以为他会假装没注意到我们。可是我想错了。他一看到我们,就毫不犹豫地朝我们走来。
  我不相信雷蒙多是专门来找我们的麻烦的。可能他很晚才决定到这儿来。我想,最好他能面对现实,向阿娜维尔道歉,保证以后不再失约,然后觉得没趣儿,丢下我们走开的。但是他跟我们聊起来,聊了很久也没有道歉。我暗想,准是因为有我在场他觉得不好意思,想等我心不在焉或离开一会儿的时候再道歉。
  于是,我请他们原谅,就去盥洗室了。我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好给我的朋友一些时间,让他作完解释,离开那儿,然后我们就可以继续愉快地在一起了。洗手池的上方有一面湿漉漉的镜子,不过,可以照着它梳头。我仔细地梳着,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每一根头发梳好。然后我洗了好几遍手,用卫生纸把手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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