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当年,大地的千形万态,
绿野,丛林,滔滔的流水,
在我看来
仿佛都呈现天国的明辉——
赫赫的荣光,梦境的新姿异彩。
可是如今呢,光景已不似当年:
不论白天或晚上,
不论我转向何方,
当年所见的情境如今已不能重见。
……
我们的诞生其实是入睡,是忘却:
与躯体同来的魂魄——生命的星辰,
原先在异域安歇,
此时从远方来临;
并未把前缘淡忘无余,
并非赤条条身无寸缕,
我们披祥云,来自上帝身边——
那本是我们的家园;
年幼时,天国的明辉闪耀在眼前;
当儿童渐浙成长,牢笼的阴影
便渐渐向他逼近,
然而那明辉,那流布明辉的光源,
他还能欣然望见:
少年时代,他每日由东向西,
也还能领悟造化的神奇,
幻异的光影依然
是他旅途的同伴;
及至他长大成人,明辉便泯灭
消溶于暗淡流光,平凡日月。
……
幸而往昔的余烬里
还有些火星留下,
性灵还不曾忘记
匆匆一现的昙花!
对往昔岁月的追思,在我心底
唤起了历久不渝的赞美和谢意;
倒不是为了这些最该赞美的;
快乐和自由——孩子的天真信仰;
不论他是忙是闲,总想要腾飞的
新近在他心坎里形成的希望;
我歌唱、赞美、感谢,
并不是为了这些;
而是为了儿时对感官世界、
对世间万物寻根究底的盘诘;
为了失落的、消亡的一切;
为了在迷茫境域之间
漂泊不定的旅人的困惑犹疑;
为了崇高的天性——在它面前
我脚步和它们同样轻快的时节;
一日之始的晨光,纯净澄洁,
也依然引我爱慕;
对于审视过人间生死的双眸,
落日周围的霞光云影
色调也显得庄严素净;
又一段征途跨过了,又一曲凯歌高奏。
感谢人类的心灵哺养了我们,
感谢这心灵的欢愉,忧惧和温存;
对于我,最平淡的野花也能启发
最深沉的思绪——眼泪所不能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