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世界文坛上“爆炸”——现代主义文学和魔幻现实主义文学

  ●概   述

  一般所说的拉丁美洲现代主义文学,是指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以鲁文·这里奥为首,实现西班牙文字革新的一批作家,主要是诗人。他们的代表人物有诗人达里奥、莱奥波尔多·卢贡内斯、胡利奥·埃雷拉·伊·雷西格,散文家何塞·恩里柯·罗多和更早的现代主义先驱何塞·马蒂。他们步法国帕尔纳斯学派的后尘,主张诗歌客观化,崇尚理性,注重分析,要求诗歌具有严密的结构、精确的语言、和谐的旋律、反对某些浪漫主义诗人对技巧和语言的轻视和疏忽。在帕尔纳斯学派之后,法国又出现了象征主义诗歌。这一流派反对帕尔纳斯派片面注重造型美的描写,重新回到以抒情为主的创作道路上来。但它不满足于描绘事物明晰的线条和固定的轮廓,而是追求使读者似懂非懂、若明若暗、朦胧渺茫、扑朔迷离的意境。于是,追随法国的拉美现代主义作家,也在富有音乐感的韵律形式中增加了想象力,更发展了联想、抒情等艺术方法,更新了对古希腊罗马文学及东方文学的引用。这一文学潮流,对二十世纪整个拉丁美洲文学作品都产生了很大影响。与十九世纪浪漫主义文学相比,二十世纪拉丁美洲文学作品从语言到表达方式、文学技巧都有明显的不同和发展,其中象征性比喻,抒情散文诗的段落和韵律,印象派的手法、画面和联想等,都是十九世纪浪漫主义作品中不曾有过的。

  对于现代主义作品,很难说肯定或否定,在这些作品中,精华和糟粕并存,精华是指这些作品词藻华丽、韵律结构非常讲究,知识非常渊博,能给人以艺术上的享受。另一方面,这些作品往往隐没主题,不说明什么,也不反映什么,有些作品甚至使人感到莫名其妙,无法欣赏。作为一个运动,一个文学时代,一个流派,现代主义文学经历了大约四十年的时间。在文学史上,一般将1882年(何塞·马蒂发表《伊斯巴埃利约》)作为这个运动的开始,1888年 (卢文·这里奥的《蓝》问世)标志着这个运动的形成。1916年达里奥逝世以后,现代主义诗歌也开始走向没落。

  在现代主义之后,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前后,随着欧洲现代派文学,诸如世界主义、立体主义、未来主义、表现主义、存在主义、超现实主义等进一步传入,在拉美也涌现出了各种各样的文学流派,它们不仅补充了欧洲现代派文学,对资本主义世界的描绘更全面;在艺术上也以浓厚的地方色彩,和那种把幻想和现实交织,把人的世界与鬼神的世界交织,把神话与历史交织,把荒诞不经与极为真实的生活细节交织的手法,发展和丰富了现代派文学。其中,以全新的面貌轰动世界文坛的,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出现的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文学。

  魔幻现实主义是拉丁美洲文学史上最重要的一个文学流派。在西方整个现代派文学里,它也占有十分显赫的位置。它兴起于本世纪二十年代末,形成于五十年代,流行于六、七十年代,至今在整个拉丁美洲,甚至欧美许多国家仍有相当大的影响。它的产生有着内在和外在的原因。

  首先,拉美现实主义小说是它的文学基础。在二十世纪初,拉美的小说才真正开始反映本大陆的现实,从此,现实主义在拉美文坛立足并得到迅速的发展。魔幻现实主义在其形成与发展过程中,汲取了现实主义的营养,继承了现实主义的传统。它并没有抛开现实、歪曲现实,只是摈弃了现实主义恪守的常规表现手法。

  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的《波得罗·巴拉莫》是魔幻现实主义的经典之作。小说的表现手法虽然打破了传统小说的格局,打破了自然时序,但作品反映的仍然是墨西哥的现实生活,而不是鬼魂世界。由此可见,魔幻现实主义在反映拉丁美洲大陆的现实生活上,和拉美现实主义小说有着内在的批判继承关系。

  其次,印第安的神话与传说是它产生的主要文化因素。

  早在公元前一千多年时,在尤卡坦半岛和危地马拉北部的热带丛林中,印第安人就创造了璀灿夺目的玛雅文化,它后来被人们誉为“新世界的希腊文化”。继玛雅文化之后,印第安人又在以墨西哥城为中心的河谷地区,创造了著名的阿兹台克文化和托尔特克文化。后来,崇拜太阳神的印卡部落印第安人以库斯科为中心,又创造了著名的印加文化。这样,高度发达的印第安古代文明,为社会留下了宝贵丰富的文学遗产。如《波波尔·乌》、《奥扬泰》等。这些文学作品同印第安民族丰富的民间口头文学、神话和传说,渗入到所有拉丁美洲国家人民的生活中。作为一种原始艺术,印第安神话和传说具有文学的一般特点,但又有自己的特殊意义。它们表现出来的丰富奇特的、大胆热情的幻想,一经拉丁美洲作家在文学创作中大胆地借用,就使作品产生了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和魅力。

  但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家从印第安神话和传说中汲取养料时,并不是简单地模仿神话的魔幻色彩,而是同作品的文化氛围和技巧的创新结合在一起。这些作家大量运用现代技巧,改造古代神话的叙事方式。例如时空顺序的跳跃、错落、穿插,心灵世界的意识流手法、内心独白等等,从而突破了古代神话的故事框架和人物性格的粗线条描写方式,使情节离奇,人物性格丰满,主题多义,内容深刻,发人深思。

  第三,欧洲现代派文学的影响,尤其是超现实主义的启迪,是它产生的外部因素。近百年来,欧美现代派文学迅速崛起,各种流派层出不穷。现代派作家们通过内心独白、自由联想、象征暗示、时序颠倒,以及把过去、现在、将来,把现实、梦境、回忆、幻想等互相交错、任意跳跃的表现手法,来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反映客观世界,表达自己对于人类状况的看法。其中,超现实主义主张描写潜意识活动,反对理性,运用象征、寓意、比喻等艺术手段,追求神奇的艺术效果。魔幻现实主义的许多作家,曾在巴黎加入过法国超现实主义文学集团,从中受到启迪和影响。

  拉丁美洲的新小说家同他们的前辈并不一样。他们没有盲目地搬用或机械地模仿。他们懂得,因袭沿用或缺乏创造力的文学作品是没有生命力的,而现代派文学的脱离社会实际,个人自我呻吟也是不足取的。因此,他们摈弃了超现实主义文学对现实的冷漠与拒绝的态度,借用超现实主义超自然、超现实的荒诞描写和时空错乱等手法,开拓出一条新路,创造出大量具有拉丁美洲的社会特点和民族特色、风格独特、富有生命力的出色作品。

  第四,拉美一些国家里黑暗专制的政治现实和独裁统治,是魔幻现实主义产生的社会因素。

  拉美独立战争的胜利,砸碎了西班牙、葡萄牙等宗主国套在人民脖子上的殖民统治枷锁。但政权却又落入了土生白人地主阶级手中。为了加强对拉美的控制和掠夺,从十九世纪末起,英美等帝国主义通过各种手段,扶植反动军人及其代理人上台执政。这种军人政权根本不顾人民的民主要求,以残暴镇压手段,实行独裁统治。在独裁统治的国家里,总统不能称总统,只能称他们为“救世主”、“祖国之父”等。在那里,人民根本没有生命安全保障,更谈不上自由。在这种专制暴政下,作家没有言论自由,人身安全没有保障,更不可能直接描写拉丁美洲严酷的现实。于是他们不得不借助超自然的人物、事件和情节,采用隐喻晦涩、高度夸张、时序颠倒、现实与梦幻交织等手法来反映拉丁美洲的历史和现实。

  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艺术特征。

  魔幻现实主义以拉丁美洲的现实生活为土壤,把欧洲现代主义,主要是超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溶合在拉美古代文学传统之中,从而产生了新的艺术特征。

  首先,“变现实为幻想而又不失其真。”这是魔幻现实主义创作的基本原则。因为它的基点是拉丁美洲的现实生活,但因独裁统治,他们不能直接面对现实,而只能通过光怪陆离、色彩斑驳的魔幻世界的折射,间接地来反映严酷的现实生活。这样,他们作品中的“现实”,都被有意神化,具有“神奇的色彩”。有时是神,有时是鬼,有时是人的神奇生活,有时是人与灵魂的结合。总之它不是人的生活的直接表现。这里的神话,并不是原始的古老神话的改编,而是把生活的真实和作家对生活的认识放进神话的大框架中。墨西哥作家阿雷奥拉的小说《换妻》,通过用旧妻换金发女郎的荒诞描写,告诉一个事实:殖民主义所带来的西方文明其实质是丑的,拉美之所以长期被殖民主义者占领和掠夺,就是因为人们没有及早识破敌人的阴谋。这样的描写虽荒诞不经却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因此,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中的神话,是现代神话,是反映现代生活真实的神话。

  其次,善于运用夸张和荒诞的手法。“为了变现实为幻想,”使现实带上“神奇”、“魔幻”的色彩、魔幻现实主义大量运用了夸张和荒诞的手法。在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的《家长的没落》这部小说中,一个独裁者的面目被夸张得令人难以置信:他一百岁时还在发育,一百五十岁时长出了新牙,他有五千个儿子,而且都是七月怀胎,便降生人世的“七月子。”这种夸张具有深刻的宿意。它象征着拉美的统治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得令人无法忍受。在卡洛斯·富恩特斯的《我们的土地》中,“疯女人”胡安娜是费利佩二世的祖母,却年轻如同他的母亲。她被关在墙壁里,却几个世纪不死。这些荒诞的描写,给她蒙上了魔幻的色彩。

  第三,大量借用欧美现代派手法。尤其是象征手法。在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中,有一个名叫拉·贝娅的姑娘,十全十美,突然有一天,一阵大风刮过,她从此无影无踪。作者在告诉人们,拉美这样的现实社会里,美是不可能存在的。此外,时空错乱这种手法,魔幻现实主义作家也运用得极其熟练。在《佩德罗·帕拉莫》中,作者将时间的顺序随意颠倒,采用连环套式的插笔。

  魔幻现实主义作家还大量运用意识流等手法,它们给小说结构带来了明显的新特色。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主要代表作家作品有:阿斯图里亚斯的《佩德罗·帕拉莫》、马尔克斯的 《百年孤独》、《家长的没落》、卡彭铁尔的 《方法的根源》等。它们在当今世界文学中具有广泛而深刻的影响。

  ●现代主义的开路先锋——何塞·马蒂及其 《古巴的政治流放者》

  何塞·马蒂 (1853—1895)生于哈瓦那,是古巴政治活动家、作家、诗人。1868年,亚拉爆动开始,马蒂创作了剧本《阿布达拉》,开始表现出非凡的艺术天才。1869年当他在三年级读书时,因涉嫌被关进监狱,处以苦役,然后流放到西班牙。一到马德里,他就发表了《古巴的政治流放者》,这是对西班牙侵略者的声讨。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起,他不得不在美国过着侨居生活。几年后,他回国领导独立运动。1895年,在一次对西班牙军队的战斗中,马蒂为祖国的独立,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马蒂留给后世丰富的文学遗产。其中有短诗、长诗、剧本、短篇小说、文学评论和政论文。主要作品有:《美洲啊我的母亲》、《我们的美洲》、《伊斯马埃利约》、《纯朴的诗》、《自由的诗》和《古巴的政治流放者》等。

  《古巴的政治流放者》(1871年)是马蒂在西班牙流放期间创作的散文诗。在诗中,作者回忆了自己的监狱生活:在狱中拖着脚镣,带着手铐,身受残酷的刑罚,以及由此带来的思想、精神上的震动。控诉了古巴政治集中营里残酷的刑罚,非人道的待遇,也是作者政治意识觉醒的宣言,为祖国独立贡献青春和生命的决心书。

  作为一个现代主义的诗人,这首诗充分体现出作者的现代主义语言特色。

  首先是出色的比喻才能。作品开始,作者就用“无边苦海”来比喻古巴政治犯集中营。此外,还经常引经用典,从世界文学宝库中吸取比喻的源泉、依据。例如,“但丁没到过集中营,如果但丁体验过那里的痛苦,如果暗无天日的集中营及刑罚压到但丁头上……他只要如实抄写下来便是最逼真的地狱描写。”这里,作者将集中营比作但丁笔下的地狱,揭露了集中营里的残酷和黑暗。

  其次重复音节、词组、句子,使散文诗具有诗的韵律、节奏、气势。这一语言特点在《古巴的政治流放者》中俯拾皆是:

  可怕的、恐怖阴森的,撕人心碎的没什么!

  是你们西班牙刽子手犯下的滔天罪行!

  是你们西班牙殖民当局设立的集中营!

  是你们西班牙殖民当局为罪恶鼓掌、喝彩!

  这种重复,在这一段中不仅有诗的韵律、节奏,还使文章结构十分严谨,声讨、斥责十分有力。

  第三,象征手法的运用。诗中,作者通过象征手法,描写带着传教牧师面具的强盗所传播的福音多么虚伪:

  黑夜里,来了一些穿着黑道袍的人,他们聚集在飘浮在海上的一块

  绿宝石上。

  金子!金子!金子!——他们同声说,脱掉道袍,互相伸出瘦骨麟

  峋的手,摇摆着骷髅似的头,握手、寒暄、致意。!”

  诗中虽没有出现侵略者的字眼,但通过诗中所运用的象征手法却能明显地感受到这层含义。

  马蒂运用现代主义的手法,象征地总结了西班牙漫长的侵略史和拉丁美洲为独立、解放而斗争的历史。

  马蒂以其崇高的境界、充实的内容和激越的情感使他的作品独树一帜,不愧为现代主义的开路先锋。

  ●尼加拉瓜的“诗圣”——鲁文·达里奥及其 《生命与希望之歌》

  鲁文·这里奥 (1867—1916)是尼加拉瓜诗人。他在雷翁城长大。少年时代他就表现出了非凡的诗歌天赋。十三岁时,他的第一首诗发表。1886年底,他在瓦尔帕莱索港当海关职员,发表短篇小说《蓝色的鸟》。以后又陆续发表了 《牛劳》、《献给光荣的智利史诗般的歌》,后一部诗集曾在智利诗歌比赛中获奖。1888年又出版《诗韵》和《蓝》。其中《蓝》不仅为他本人带来了声誉,也标志着现代主义诗歌新阶段的开始。1892年,作为尼加拉瓜的代表,他到西班牙参加纪念哥伦布三百周年活动,结识了不少西班牙作家及法国作家。1896年,发表两部重要作品《亵渎的散文》和《奇异》,使他成为现代主义诗歌公认的领袖。在艺术风格上,《亵渎的散文》是《蓝》的发展和继续。它既有法国自由体诗歌的特征,又有达里奥本人的独创,是一部唯美主义的精品,是早期现代主义的高峰。1905年,达里奥发表了他最重要的诗集《生命和希望之歌》。1914年,达里奥侨居美国,1916年,在孤独、苦闷、贫穷和绝望中,这位伟大的诗人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

  《生活与希望之歌》是达里奥的高峰之作。在诗里,卓越的诗歌巨匠和深刻的思想家紧密结合,使该诗在艺术上和思想上都极有震撼力。全诗共十四节。作品所表达的内容和主题思想主要有二:

  首先希望上帝、太阳神、美妙的艺术战胜邪恶,将光明带到人间。诗的第十二节是《太阳神》。在这里,太阳神是光明的象征,美好的化身,能够战胜一切邪恶。诗人写道:

  死神的姐妹,

  射出仇恨毒汁的蝎子,

  万恶之王,撒旦,

  一切邪恶都崩溃、倒塌。

  你创造了玫瑰般的黎明,

  你赋予人类以爱和贞操的良知。

  你灌溉着艺术之花,

  你滋养着科学之果。

  其次,反对帝国主义侵略,主张加强欧洲、西班牙和拉丁美洲的联合、团结、友好往来。在第八节《致罗斯福》中,强大、新兴的美国对邻国虎视耽耽,但西班牙美洲决心为自由、独立斗争到最后。美国虽拥有一切侵略、扩张的手段,但没有“上帝的支持。”

  你就是美国,

  未来的侵略者,

  要侵略印第安血统的天真的阿美利加——

  他依然向耶稣祈祷,用西班牙语说话。

  ……

  你以为生活就是火光熊熊,

  进步就是爆炸声声,

  你以为自己的子弹打到哪里,

  就能决定那里的前程,

  不行!

  全诗气势恢宏,尤其是最末一句“不行”,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表达出了抗议美国侵略的坚强决心。

  达里奥主张每个诗人应具有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不可因袭他人,丧失自我,但另一方面他又主张诗人要善于向别人学习,借鉴,无论当代的,还是传统的。在同辈诗人中,他所以能脱颖而出,固然是因为他的非凡的天赋,另一方面也因为他提出了自己的艺术主张,并坚持不懈地去探索和追求。他不仅在当代文学中寻求借鉴,也从传统诗歌中吸收营养。《生命与希望之歌》就汲取了西班牙谣曲的形式和格律,表现了达里奥在艺术方面的独创精神。

  《生命与希望之歌》的艺术特点也很鲜明。这里奥在诗歌艺术上的造诣,在韵律改革上的成功是其他现代主义诗人所无法比拟的,对西班牙语诗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使得大量的诗律形式风行一时并最后成为永恒。它们或者是很少被人使用的诗句,如九音节的和十二音节的,或者是亚历山大诗句。另外他重新采用了两种新的重音方式,使用灵活的重音和停顿,使之具有更大的音乐特色。总的来说,达里奥对韵律的贡献就是使之自由化。

  这里奥的诗歌语言十分典雅,往往用优美的形象作比喻,在他的笔下,美妙的音乐,悦耳的鸟鸣,银铃般的马蹄声,一切都是那么优美、动人、清新,让人感到轻松愉快。第一节《我就是那个诗人》中写道:

  我是梦中花园的主人,

  闲荡的天鹅,盛开的玫瑰。

  伴着班鸠咕咕的叫。

  一叶轻舟荡漾在湖水中,

  里拉琴声飘浮在水面上。

  《生命与希望之歌》中还大量运用了象征主义手法。在第三节《致奥斯卡尔国王》中,作者用了两部名著中典型人物的典型性格作对比来说明了两个民族的共同精神。诗人这样写道:

  赛西蒙多感到沉重,

  哈姆雷特十分不安,

  北方国度热爱棕榈,

  佛霍特和卡尔曼的诗联合起来,

  蓝色是他们共同旗帜。

  在这里,“蓝色”象征诗意、诗的境界、诗人的灵感。“北方的国度”指的是丹麦,“棕榈”象征着西班牙。

  作为现代主义诗坛上的巨匠,达里奥使拉丁美洲诗歌第一次对欧洲宗主国产生了反馈作用。他是拉丁美洲文学的骄傲,也是拉丁美洲人民的骄傲。

  ●现代主义短篇小说—— 《堂拉米罗的闪耀》、《镜中烟影》

  现代主义的革新运动并不仅仅停留在诗词的革新方面,它的一些观点也影响了一大批小说家,这些小说家使用现代主义的手法。创作了一批现代主义小说,尤其是短篇小说。其中阿根廷小说家拉雷塔 (1875—1961)的《堂拉米罗的兴耀》和智利作家阿乌古斯多·达尔玛的《镜中烟影》最有代表性。

  《堂拉米罗的荣耀》于1908年出版,它是一部以费利佩二世时代为背景的历史小说。堂拉米罗是一个爱情艳遇的幻想者。最初,他忠于宗教和传统观念,并不懈地为其效劳,他告发那些曾经拯救过自己的摩尔女人,使她们惨遭宗教裁判所的火刑。后来,他对宗教和世俗生活产生了疑问,却始终渴望着荣耀。不久,堂阿隆索·布拉斯克斯的女儿贝亚特莉丝接受了他的求爱,但当人们知道他的身世后,却不允许他会见自己的情人。从此,堂拉米罗自暴自弃,落入了债权人之手,他在决斗时杀死了对方。当他以为贝亚特莉丝要在塔楼上接待一位绅士时,便戴上面具赶到那里,用念珠勒死了她。事后,他逃往美洲,在秘鲁做过匪首和矿工。在那里,他爱上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少女却总是对他讲些神圣的语言。不久,他忧伤而死。在利马的一座教堂,他终于获得了荣耀:圣·罗莎为他作了祈祷。

  这篇小说具有典型的现代主义风格,但选题比较僻远,脱离实际,这也恰恰体现了现代主义标新立异,寻找异国情调、的特点。

  《镜中烟影》是智利作家阿乌古斯多·达尔玛的短篇小说。这部小说以其联想手法的巧妙运用而受到研究者的普遍好评。这种手法,在那段描写旅行到埃及参观狮身人面像时感受的文字中,表现得最为突出。在这段文字中,作者不仅把石像的神态写了出来,还把自己放进去,使读者进入境界和作者一起膜拜古代文化。

  ●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先驱——阿斯图里亚斯及其小说

  阿斯图里亚斯是危地马拉杰出的文学家。他1899年出生在危地马拉城。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卡布雷拉的独裁统治下度过的。这期间,他怀着极大的关怀与同情,了解了古老的印第安文化。这对他一生的创作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后来他进入大学法律系学习,毕业后当过律师。1923年他离开祖国,在法国侨居多年。这期间,他用西班牙语重新翻译了《波波尔·乌》。1930年他的第一本故事集《危地马拉神话》在西班牙出版。1946年他的代表作 《总统先生》在墨西哥出版,从此蜚声拉丁美洲文坛。1954年,阿本斯政府被军人政权替代,他又被迫在国外流亡十年。这期间他创作了长篇小说《绿色教皇》、《危地马拉的周末》、《被埋葬者的眼睛》。此后他继续创作,晚年作品有《丽达·萨尔的镜子》、《马拉德龙》、《多洛雷斯的星期五》。他1949年还出版了另一部著名中篇小说《玉米人》。

  他还创作过不少诗歌,主要诗集有《十四行诗集》、《云雀的鬓角》、 《贺拉斯主题习作》和《博利瓦尔》。

  阿斯图里亚斯最有影响的作品是《总统先生》,这是一部从内容到艺术形式都很有独特创造的优秀作品。正是这部作品,奠定了阿斯图里亚斯世界文坛的重要地位,并使他获得1976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小说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在中美洲某国,一天黑夜,警官何塞到总统府外门楼下乞丐过夜的地方去巡查。一个外号叫稻草人的乞丐因受到何塞的嘲笑,一怒之下将警官杀死了。案发后,警察局立即逮捕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乞丐。尽管众人异口同声地作证说凶手就是稻草人,但政府当局仍不肯罢休,非要追查幕后操纵者不可。原来,总统为了消除两个自己的政敌卡纳雷斯将军和卡瓦哈尔硕士,企图将这项罪名加到他们头上。经过一番严刑拷打,除一名乞丐外,所有的乞丐都推翻了原来的证词。于是警方立即根据伪证逮捕、审讯、枪杀了卡瓦哈尔硕士。由于证据不足,对卡纳雷斯难以立刻下手,总统于是采取了不同办法。他命令自己的亲信米格尔假装去对卡纳雷斯泄密,让他逃走,这样,逃跑本身便构成罪名,不经审判就能直接让士兵将他枪杀。但是米格尔在做这一工作时,认识了将军的女儿卡米拉,并爱上了她,他真的放走了卡纳雷斯将军。

  阴险的总统闻讯震怒,他装出同意米格尔与卡米拉结婚的样子,实际上已暗中布置了圈套,来惩罚米格尔的不忠与背叛行为。不久,他将米格尔派往美国出差,途中却将他秘密逮捕,随后投入死牢。他不仅让警察从肉体上折磨米格尔,还派一个人告诉米格尔说卡米拉由于被抛弃,已经作了总统的情妇,米格尔听罢肝胆欲裂,而狱外的卡米拉长期得不到丈夫的消息,四处奔波寻找也是徒劳,由于焦急、困难,得不到任何帮助,她得了肺痨。憔悴、衰老、最后带着孩子离开了城市,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

  《总统先生》中所描写的国家是拉丁美洲所有深受独裁统治之害的国家的缩影,总统是所有拉丁美洲的代表性形象。小说中的独裁总统是个靠投机取巧、善于钻营而飞黄腾达的政客,一旦身居高位,就露出暴戾、阴险、冷酷、狡黠的魔鬼本相。在他的统治下,全国充满了混乱、死亡与毁灭的恐怖气氛。作者这样写道:“连街头的石子都恐惧地发抖。”“一个比电报线还要纤细的无形的通讯网使每片树叶都和总统先生连接着,它密切地窥视着他的子民们内心深处最秘密的活动。”作者通过这些简练的描写,揭示了社会的落后、黑暗面貌。在“畜牲”一章中,总统野兽般的残酷、野蛮都赤裸裸的不加掩饰地表现出来了。这天他接见过那个军医大夫之后,签署几件公文时,被他称为“畜牲”的文书,不小心把墨水洒在签好的公文上,就因这个小小的错误,总统便命令打他二百大板,将老文书活活打死了!然而吃饭时,当总统得知文书被打死后,却没有一点表示,只是烦燥地挥了挥手,说了句 “上下一道菜”。

  总统对亲信米格尔的迫害,更表现出了他的毒辣和阴险。米格尔由于他的才能和对总统的阿谀奉承,而成了总统的亲信。但是他的灵魂中还有正直善良的一面,当他爱上卡米拉后,对自己以往所为深为痛悔,于是,他放走了卡纳雷斯将军。这激怒了总统,他没有采用一般的报复手段,而是用比肉体折磨更残酷的精神折磨来报复米格尔的反判,这充分显示了他的毒辣和卑下。

  《总统先生》这部作品,没有停留在一般地谴责独裁者个人的罪行,而是以高度概括和集中的凝炼手法,揭露出独裁统治的社会根源和历史根源,即反动的社会制度、帝国主义的侵略与干涉以及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宗教意识和宿命论思想影响等等。从而深刻揭露了独裁者的狰狞面目,无情鞭挞了寡头政治和社会的黑暗,热情歌颂了人民群众的爱国热情和斗争精神。

  在艺术方面,作者借用了超现实主义的某些表现手法,将印第安人的思想方法和印第安民族的神话传说巧妙地插入到现实生活中去,使小说充满丰富的想象、新奇的比喻、美妙的诗意和魔幻的气氛。无意中杀死警官何塞的乞丐稻草人,他正躺在树下想着父母,这时听到一只鸟儿在树枝上唱着歌: “我是极乐鸟的苹果和玫瑰。我就是生命。我的身体一半是谎言,一半是真话……我给大家一双眼睛,一只是玻璃的,一只是真实的。用玻璃眼睛看出去,看见的只是梦幻;用真实眼睛看出去,看见的才是真实。我是生命,我是极乐鸟,苹果和玫瑰。我是一切真实事物的谎言,一切虚构情节的真实!”

  残酷的社会现实扭曲和伤害了人们的心理,而梦幻和非理性意识的描写就是表现这种心理的一种形式。米格尔由于救卡米拉而遭到众人的恶语中伤,为了摆脱心中的苦闷,他开始求助于梦幻:“但愿能够忘掉一切,然后入睡,连自己也不复存在,停止那像机器零件一样可以任意装卸的逻辑思维,让知觉统统见鬼去吧!最好还是进入梦乡,停止思想……”于是他在梦乡里见了梦神,后者“把他收留在一条船上。几双无形的手把他从饿虎扑食般的海浪中救出来,从严酷现实的狼嘴里抢了出来。”

  小说中最典型的一段是稻草人将死未死时那种亦梦亦觉的感知方式。杀死何塞后,他没有方向地胡跑、乱跑,最后精疲力尽倒在垃圾堆上,被垃圾盖起来,听任鸟雀啄食他的脸、身子,这时他已是个垂死的人了,他昏迷,做恶梦,说胡话。作者将真实与恶梦和胡思乱想结合在一起写,虽然没提恶梦,但他的神经错乱、昏迷状况很好地描写出来了。

  在现代主义革新运动中,诗歌韵律是重要的改革内容,此后许多小说散文十分注意音律。阿斯图里亚斯认为:欧洲和拉美有不同的社会和自然环境,思维逻辑也不同,因此有必要摆脱欧洲式的西班牙语,创造出一种“美洲的语言”。根据这种指导思想,富于诗意而有音乐感,便成了这部小说的语言特色。有的句子重复一部分音节,字句押韵,如“傻子半死地倒下、他整夜、整夜不合眼,整天整天不停脚。”有时象民歌中重复一些无意义的音节,烘托气氛。稻草人向城郊逃去时,他的身旁闪过“几扇门,又是几扇门、又是几扇、几扇窗户、又是几扇门、又是几扇窗户……”突出地再现了一个狂奔的镜头。

  象立体派画家一样,在勾勒人物轮廓时,作者往往只用简单几笔。如书中这样一段描写,真实地表现出了米格尔当时的心理状态。

  米格尔举起杯子喝了几口酒,控制着自己不要喊叫起来;他的脸一

  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扑到主子身上,堵住他的嘴,不让他这样耍酒疯,

  发狞笑,这时他感到就是火车从他身上压过去也比总统的大笑这样伤害

  他好受些。他对自己外境感到非常厌恶,它仍然还是一条被豢养的,听

  话的狗,本能地满足于肮脏的俸禄、满足于有一条活命,他勉强笑笑掩

  盖着自己的仇恨,却象中了毒似的眼神呆滞发死,沉着脸。

  当时,总统已经得知米格尔有不忠行为,心中十分恼火,这时的米格尔处于卡米拉和总统之间,也十分犹豫,他爱卡米拉,但这样就会给自己带来痛苦,因为总统绝对会报复的,正是在这种矛盾心理下,他虽内心仇恨总统,表面上却仍“勉强笑笑”。

  从对 《总统先生》的分析中,可以发现,《波波尔·乌》和印第安神话传说是阿斯图里亚斯的魔幻现实主义的美学源泉。作者曾说过:“神话、传说和魔幻,是危地马拉现实的组成部分。假若没有他们,危地马拉的现实生活就不是真实的,因为大多数居民是印第安人和深受印第安民族文化熏陶的人。他们生活的世界,一方面是真实的世界,由于社会制度所致,他们总是难以生活下去。另一方面,又是一个魔幻的世界,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更为宝贵,因为它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意义和希望。”阿斯图里亚斯是根据印第安人对待现实的态度来进行文学创作的,因此他的每篇作品都充满了印第安人的魔幻气氛,从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另外,他也受到西班牙传统文学和欧洲现代派文学的影响,并吸取了超现实主义的一些创作方法,如描写梦境、幻觉、自由联想等。虽然他还没有将魔幻与现实相结合的手法全面地运用到创作中去,但是他为后人发展魔幻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阿斯图里亚斯是拉丁美洲新小说的先驱者之一,他的文学创作、文艺思想、艺术上的巨大成就在拉美文坛上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特别是为六十年代拉美“文学爆炸”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胡安·鲁尔福及其 《佩德罗·帕拉莫》

  胡安·鲁尔福 (1918—)是个土生土长的墨西哥作家。他十五岁到首都上大学,攻读法律和人文科学。1942年,他的处女作《生活本身并非那么严肃》在《面包》杂志上发表。在以后几年里,又陆续发表了一些反映哈里斯科州农村生活的短篇小说,包括他的著名短篇《我们得到了土地》。1953年,这些小说结集出版,题为 《平原上的烈火》。该集一共十五个短篇,全书不过一百五十页,然而它的出版,受到了墨西哥评论界的关注和好评,认为他的作品“有时代感,文笔细腻,技巧娴熟,善于刻划农民的内心活动。”这些小说深刻地揭露了1910年资产阶级革命的不彻底性。

  1953年至1954年,鲁尔福着力于中篇小说《佩德罗·帕拉莫》的创作。1955年,作品出版。它那深刻的内容和奇特的艺术形式,引起了广大读者的极大兴趣。这部作品使他在墨西哥文坛上有了很高的地位和极大的声誉,乃至震撼了整个拉丁美洲之坛。几年后,《佩德罗·帕拉莫》被介绍到欧美,得到欧美文学评论家的高度重视和赞扬,被誉为魔幻现实主义的经典之作。

  巨大的文学成就,使作家先后荣获墨西哥国家文学奖,比利亚鲁蒂亚文学奖,阿斯图里亚斯文学奖。1980年墨西哥政府为他举行全国性纪念活动,并由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授予他荣誉博士称号。

  中篇小说《佩德罗·帕拉莫》是胡安·鲁尔福的代表作。同他的短篇小说相比,这部作品不仅在思想内容上更加深刻,在艺术手法上也有独特的成就。小说通过对科马拉村的典型环境的描写,反映了在庄园制度下墨西哥农村的凋敝没落的凄凉景象,真实地揭露了农村中的阶级压迫和黑暗现象。

  小说故事梗概是:佩德罗·帕拉莫是庄园主卢卡斯之子。幼时,父亲为雇工所杀,这使他心灵受到很大刺激。后来,他追求漂亮姑娘苏珊娜,却遭到了拒绝。长大后,他利用老管家唐富尔戈尔不择手段地掠夺坑骗,他抵赖债务,偷移边界,甚至谋财害命,无所不为。为了赖掉债务,夺取地产,他与女庄园主多洛蕾斯结婚,在霸占了她的全部财产后,便逼她远走它乡。佩德罗·帕拉莫横行乡里,为夺人财产而暗中派遣爪牙将地主阿尔特雷特绞死在家中。就这样,他成了当地一个恶霸。他到处奸污妇女,致使私生子多得自己也数不清。他周围的人对他无不望而生畏。这个凶狠的家伙还蒙骗了革命军队。1910年墨西哥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爆发时,他舍财资助,派三百人参加起义军队,篡夺了领导权,将起义队伍变成了土匪军队,唆使队伍去抢劫周围的村落,趁机扩大地盘。他的爱子米盖尔同他一样,十七岁时就行凶杀人,村中半数的姑娘都被他蹂躏,但他却依仗父亲的权势逍遥法外。一次他外出寻找女人时,不慎马失前蹄,坠马摔死。

  苏珊娜拒绝了佩德罗·帕拉莫的求婚之后,嫁给了弗洛伦西奥,但婚后很快又守了寡,只得回到父亲身边。穷困潦倒的父亲又和她发生了不正常的乱伦关系。这时的苏丽娜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为了逃避战乱,她和父亲回到了科马拉村。佩德罗·帕拉莫知道她回村后,就杀害了她的父亲。这样,佩德罗·帕拉莫终于将自己心爱的女人弄到了手。但为时已晚,苏珊娜成了疯子,不久便死去。科马拉村的人民为佩德罗·帕拉莫的倒霉而高兴,把苏珊娜的丧期变成了节日。佩德罗·帕拉莫对此气急败坏,发誓要进行报复,逼得老百姓远走他乡谋生。一天,他的私生子之一,赶驴人阿文迪奥的妻子死去了,他想请佩德罗·帕拉莫帮助他安葬妻子,在酩酊大醉中,他举起砍刀,杀死了佩德罗·帕拉莫。

  后来,佩德罗·帕拉莫的第一个妻子多洛雷斯生的儿子胡安回来找父亲,却由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阿文迪奥的鬼魂领来这个世界,自己也死在了这里,科马拉村成了鬼的世界,鬼魂在到处游荡,鬼魂在对话与私语。

  小说刻划了众多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其中最成功的要数庄园主佩德罗·帕拉莫。但在读者心目中,他的面貌却非常模糊。这是由于作品中没有叙述人,即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作者。书中人物形象没有外貌特征、表情动作、服饰打扮等描写,也没有年龄、脾气、教养等等的说明文字,只有对话以及颠倒或插入的回忆。因此开始阅读这部作品时会觉得费力,只有在反复阅读,经过一番归纳、调整之后,才能勾勒出一个人物形象,而不能简单按照现实主义的塑造典型个性的办法来分析。

  佩德罗·帕拉莫是小说的主人公。小说第一节中的最后一句说:他“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因此,作者所写的不过是一个亡魂。在鲁尔福笔下,佩德罗·帕拉莫是有他自己的痛苦、回忆和向往的。小时候的他还是一个帮奶妈剥玉米、同情妈妈受难、追忆同苏珊娜青梅竹马友情的孩子。他接管家产之后,使原来寸草不生的小山丘生产出越来越多的东西,这显示出了他善于经营的才能。但随着他吞并的土地越来越多,又显示出了他狡猾的本性。一次管家富尔戈尔向他报告所作牲口买卖赔个精光,他就想方设法地让管家代他去向最大债权人多洛雷斯求婚。佩德罗·帕拉莫有大庄园主的占有欲,他霸占许多土地,又霸占许多女人。他还有大庄园主的凶狠,他儿子米盖尔杀了人,被杀者的妻子来哭诉,而他却说:“这个人并不存在”,即不存在被杀者和他的妻子,自己也就白杀人了。他的残忍还表现在他儿子米盖尔摔死以后的行为上。他抑制着自己的暴怒,内心却仇恨满腔,不但下令宰了那匹栗色马,而且迁怒于整个村庄,用剥削与饥馑扼杀人民。作者笔下的佩德罗·帕拉莫是死鬼,也是活人,但不是专制独裁庄园主的概念的化身。他一生残暴、凶狠,但也有自己的爱与痛苦。他多年来痛苦地受着苏珊娜,待到她成了寡妇回到故乡,他还是设法把她弄到手,结了婚,并且干掉了她的父亲。他得到了苏珊娜,但这个疯女人并没能给他带来快乐,她处于昏迷和疯狂之中,不久死去。佩德罗·帕拉莫呆坐着回忆,熬煎着心血。这个人物从思想道德到政治上都是反动的。从他对待起义军的打进去拉出来的手段,也可以看到墨西哥大庄园主阶级的反动性。但反动派终无好下场,他最终被自己的私生子砍死。这个凶暴的反动人物又有他的脆弱一面。他敌视人民,总是怕死,而且死了也怕“把自己和幽灵关在一起。”小说通过这个形象,揭示了拉丁美洲反动的专制主义和大庄园主制度注定灭亡的命运。“佩德罗”一词意为 “石头”,“帕拉莫”一词意为“荒野”,从人物姓名上也可见其本性与命运。

  《佩德罗·帕拉莫》具有独特的艺术特色,艺术手法也是多样的。

  首先,虚幻、荒诞的手法,在小说中十分突出。

  小说中,生与死、活人与鬼魂是不分的。科马拉村是个生死交叉混杂的地方。小说一开始就是死人叙述活人的事,打破了生与死的界限。当胡安进入科马拉村时,他已经进入了一个鬼域的世界。从第一段到第二十六段,胡安碰到的人都是亡灵:为他作向导的赶驴人阿文迪奥早已死去;接待他的爱杜藏海斯太太是“不堪生活而自杀”的;来看望胡安的达米亚娜向胡安讲述她曾看到死去多年的姐姐的情景,胡安不由得问她,她是怎么找到他的,是活着还是死去时,达米亚娜突然消失不见了,原来她也是个鬼魂。而在第二十七段,胡安碰到多尼斯兄妹时,读者开始会以为他俩也是亡灵,直到第三十三段才知道是活人。

  小说中的一切都是混淆的,没有界限,给人迷惑的感觉。作品中不但死人与活人、生与死混淆不清,而且现实与虚幻也没有明确的界限。小说中充满了真与假、虚与实揉合一起的场面,使人感到扑朔迷离、真假难辨。如作者对科马拉村是这样描写的:

  天上出现了流星,科马拉灯光已经熄灭。

  天空已被夜色笼罩。

  夜已经深了,在房间一个角落里点燃着的那盏灯开始暗淡下去;接

  着忽闪了几下,最后熄灭了。

  ——这个村庄充满了回声。好象连墙洞里关的都是回声,石头底下

  压的也是回声……村子里游魂走来走去……

  这里,作者将科马拉村写成一个无人而有人声、人影的鬼世界,不仅打破了人与鬼、现实与虚幻的界限,而且也打破了读者与鬼魂世界的隔阂,把读者自然地引进了鬼魂到处游荡、幽灵在对话和私语的神秘莫测的世界。

  值得一提的是, 《佩德罗·帕拉莫》中的鬼魂,不是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恶鬼,他们跟人一样,有思想,有行动,不伤害人,可以跟人交谈,有时能跟人一起生活,甚至相隔千里能互通信息。

  其次,在情节安排和结构上,作者也没有按着现实主义的方法,按时间、地点顺序排列,而是采用了超现实主义的手法,完全打破了时间、地点的局限,把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生在不同人物身上的事件都放在同一画面上来描写。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实到梦幻,从生前到死后,他随意改变摄影镜头的角度,从不向读者作任何交待。

  按照小说的阅读顺序,一开始是写胡安遵照母命前去科马拉村寻找父亲佩德罗·帕拉莫。可是在第三十三段,胡安已经死了,正躺在坟墓里向同穴的老乞丐多罗脱阿叙说他来科马拉村寻父的经过。第二段写胡安进了爱杜薇海斯太太的家。第三段又返回去写在来时赶驴人介绍他到这位太太家来。第四段写爱社薇海斯太太接到女友多洛雷斯的通知说儿子胡安来了。第五段却又写佩德罗·帕拉莫蹲在厕所里想苏珊娜。第六段佩德罗·帕拉莫帮奶奶扫磨,又在想象中对苏珊娜呼唤……从以上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小说中事件的发展没有自然的顺序;任何一个小情节都不断被其它情节打断。这种叙述方式始终贯穿着全书的各个段落。

  小说中的空间是没有界限的。活人、死人在的广阔无垠的回忆空间中驰骋;梦境与幻觉常常通过对话和内心独白,同现实穿插交织在一起。因此,什么时候是现实,什么时候是幻境,什么时候又是回忆,作者都不作任何交待,从而引导读者从空间概念中解放出来。在第五段中:

  “我想念你,苏珊娜,也想念那绿色的山丘。在那刮风的季节,我

  们一起放风筝…… ‘帮我一下,苏珊娜。’于是,两只柔软的手握住了

  我的手。 ‘再把绳子松一松’。……

  “你的嘴唇十分湿润,好像经过朝露的亲吻。”

  “我跟你说,快从厕所里出来,孩子。”

  “好的,妈妈,我这就出来。”

  “我想你,想起你用你那海水般的眼睛注视着我的情景。”

  他抬起头,注视着站在门口妈妈。”

  初读上面这段文字,我们根本摸不着头绪,搞不清作者在胡说些什么,但当我们从正常的时空观念中解脱出来之后,我们就会发现这是少年时的佩德罗·帕拉莫在上厕所对苏珊娜的回忆,而这回忆又是通过他跟母亲的对话这一现实交织在一起的。

  最后,象征和暗示也是《佩德罗·帕拉莫》中的一种重要表现手段。它们在隐晦中给人想象的余味,在朦胧、迷茫中暗示出更多的内容。如写苏珊娜同她父亲的暧昧关系,先让富尔戈尔对佩德罗·帕拉莫说二人像夫妻;再写父亲不让女儿嫁人,还说“你虽然是个寡妇,但仍然跟你丈夫生活在一起”;而女儿不认对方是父亲,常常直呼其名。尤其象征说她父亲是猫,梦见猫同她睡在一起。

  对胡安·鲁尔福的这些写作手法,西方文学界给予了高度的赞扬,说他打破了传统,独辟蹊径,独树一帜。其实鲁尔福只不过把前人的这些艺术手法都集中在自己手中,从而使人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正是因为他在这方面的成功,才使这部小说被誉为拉丁美洲新小说的“第一面旗帜”,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的经典之作。

  ●拉丁美洲的 《堂吉诃德》——马尔克斯的 《百年孤独》

  1928年3月6日,在哥伦比亚圣马尔塔附近拉卡塔卡镇的一个医生家庭,诞生了这个家庭的长子,这就是以后震惊世界文坛的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他自幼酷爱文学,七岁便开始阅读《一千零一夜》,同时从外祖母那里听到许多印第安人的神话传说,这对他后来的文学创作具有深刻的影响。十二岁时,迁居到首都波哥大,先在教会学校读书,后入波哥大大学学习法律,但他对法律不感兴趣,后辍学。1948年开始从事报刊工作和文学创作,先后工作过的报刊有《传令报》、《宇宙》、《时代报》、《被压迫者》等。并开始在报上发表短篇小说。

  1955年,马尔克斯发表了第一部小说《落叶》,之后又发表了《恶时辰》 (1961)、《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1961)、《格兰德大妈的葬礼》(1962)、 《百年孤独》(1967)、《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1981)、《家长的没落》(1975)和《霍乱时斯的爱情》(1986)等。其中《百年孤独》使他一举成名,并引起了拉丁美洲“一场文学地震”。

  《百年孤独》是拉丁美洲“爆炸文学”中的一颗光彩夺目的明珠,它使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创作达到了高峰。国际上许多著名作家和文学评论家给了它极高的的评价。他们称赞《百年孤独》是二十世纪用西班牙语写作的最杰出的长篇小说。瑞典皇家文学院在1982年向他颁发了诺贝尔文学奖。

  小说通过布恩地亚一家数代人的离奇曲折的遭遇和充满传奇色彩的坎坷经历,描述了加勒比海沿岸小城马孔多的百余年的历史变迁,在许多荒诞不经、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件中揉合了古老神话、民间传说、宗教习俗和风土人情,反映了哥伦比亚农村从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之间的百年沧桑,表达了作者渴望和平、痛恨社会动乱、憎恶战争、反对外来势力、主张民族独立和团结的思想感情。

  故事发生在十九世纪中叶到二十世纪前半叶。乌尔苏拉是一个圣洁、勤劳、头脑清楚、谨慎的女人。她和表哥布恩地亚结婚后,担心同族结婚会生出长猪尾巴的孩子,因此一直拒绝与夫同床。布恩地亚因此受到斗鸡手普鲁登肖的恶意嘲笑:“祝贺你,看看这只公鸡能不能替你疼老婆。”布恩地亚一怒之下用长矛将他刺死,来到梦中见到的马孔多镜子城定居。这个城光耀夺目,但与世隔绝,是个原始的氏族社会。不过人们的生活却十分安宁、和谐。后来,吉卜赛艺人们带着十五世纪的文明魔术和冰块来到这里,马孔多人竟感到震惊不解。这时,乌尔苏拉也生了两个儿子和一女儿,都很健康、结实。并且子孙不断,几代同堂,他们家也成了小镇上最重要的大家庭。后来,政府派阿波利纳·莫科特来当镇长。新镇长是保守党人。遭到了布恩地亚等土著人的强烈反对。从此马孔多没有宁日,各种争端、事件、纠葛、奇迹接连不断。布恩地亚的儿子奥雷良诺当了自由党军队的上校,他发动了三十二次起义但无一成功。他打了一辈子仗,敌人没有一次能伤害他。战后,马孔多升格为市,保守党将军何塞·拉克尔任市长。马孔多有了影剧院,通了火车、电话,建了学校,修了教堂。于是人们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寻找工作。外国公司在这里大面积开发香蕉种植园。然而繁荣的好景不长,不久工人罢工,政府镇压,热带的风暴又赶走了腰囊饱满的外国佬,结果马孔多又呈现出一派荒芜景相。布恩地亚一家也同时日益衰落,先辈一一去世。留下的是一群凄恻怪癖的子孙。这时发生了乌尔苏拉最担心的一件事:第六代的布恩地亚同姑母乱伦,生下了带猪尾巴的小孩儿。这时奥雷良诺·巴比诺尼亚破译了一个吉卜赛人一百年前用梵语写成的、记录布恩地亚家族和马孔多兴衰的历史手稿。这其中最关键的几个字是:“这个家族的第一个人将被绑在树上,而最后一个人将被蚂蚁吃了”。这时开始刮起一阵微风,充满过去的声音,古代天竺葵的飒飒声……”

  他继续读下去,“这时马孔多已经变成一阵可怕的旋风,裹着圣经里的飓风卷起的尘土、瓦砾,”阿乌端利亚诺怕被熟知的史实耽误了时间,于是跳过十一页,开始读他正在经历的时刻。他一边经历这一时刻,一边读这一历史,预言他自己解释羊皮最后一面的秘密,“就好像他对着镜子,自己讲自己”。他又跳了一段,想读最后的日期及他自己死亡的情景,但还没读到最后,他已懂得他永远不会离开这间房子,他已经预见到这个镜子城将完全被风卷走,将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这里写的一切永远不会再重复,因为命中注定百年孤独的种族,不可能再出现在地球上。小说到这里结束了,小镇消失了,这个家族也消亡了。

  《百年孤独》标志着拉美魔幻现卖主义文学走向成熟。它的题材、语言、风格大众化,为群众所熟悉,所喜闻乐见,不象达里奥、博尔赫斯在象牙塔里写阳春白雪。他的作品反映了拉丁美洲的现实、反映农村,有深厚的社会意义。更重要的是在艺术上,它把现代欧洲艺术与印第安神话、传说结合起来,打开了艺术的新天地。

  《百年孤独》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但它的现实主义特征十分明显。作者虚构的马孔多镇,是以自己家乡小镇阿拉卡塔卡为原型的。从马孔多的兴建、发展、繁荣及至消亡的百余年历史,我们可以看到哥伦比亚乃至个拉丁美洲大陆的历史演变和严酷的社会现实。

  但小说给人印象更深的是它的非现实主义特征。

  《百年孤独》采用魔幻现实主义的典型手法,把现实与幻想、写实与夸张、真实与荒诞、象征与寓意、严肃与嘲讽、人与鬼魂等巧妙地结合起来,并掺合了印第安民族及东西方神话传说,从而产生了一种似真非真、似梦非梦、扑朔迷离、真假难辨的独特风格。它所采用的非现实主义手法主要有:

  首先,东西方神话传说的移植,并使之同印第安民族神话巧妙揉合。同 《佩德罗·帕拉莫》一样,小说中也往往人鬼不分,生死无别,人可以死而复生,鬼可以从阴返阳,扑朔迷离,古怪稀奇,充满魔幻色彩。但这种描写并非捕风捉影,也不是无中生有,实际上这是印第安民族的一种古老观念。在他们看来,生死之间并无绝对界限,死亡是生命的继续,人死魂不死,亡魂可以回家探亲与亲朋叙旧。这种观念虽带着迷信色彩,但在拉丁美洲民间已根深蒂固,作家把它写入作品也就顺乎自然,不足为怪了。作者还在小说中大量模拟《圣经》故事和《天方夜谭》中的神奇故事。《百年孤独》的某些情节就象《创世纪》。布恩地亚和表妹乌尔苏拉怕犯禁忌而不同床,由于杀死了嘲笑者和向禁忌挑战而导致他们离乡背井,另找安居之地,这就如同 《出埃及记》(出自《圣经》)。小说写的布恩地亚第二从尸体火车上逃回时遇到的那场连下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的大雨也酷似《创世纪》中的挪亚方舟和洪水浩劫的故事。另外,作品中关于“俏姑娘”雷梅德斯抓着床单升天的描写显然受《天方夜谭》中的飞毯故事的启发。

  其次,艺术夸张也是小说一个主要表现手段。这种手法以真实事件与现象为基础,借助想象与幻想,抓住事物的特点加以夸大或渲染,造成一种离奇感,从而加强艺术效果。如布恩地亚的大儿子阿卡迪奥在外面世界闯荡了多年之后回到了马孔多。当他走到家里时,大地震动,震得房子都快挪了窝。他的到来使人有一种地动山摇般的感觉。他在饭桌上打起饱嗝来简直象野兽咆哮。他因当水手在海上遇过难,靠吃一个中暑而死的同伴的尸体维持两星期。后来他遭到暗杀后,一股鲜血从他的家里流出,淌到街上,然后左弯右拐,流到他父母家里;这股血为了不弄脏地毯,竟挨着墙角,穿过了几间房间和一条长廊,从正在给孩子上课的阿玛兰塔的椅子下偷偷流过,最后流到厨房里,他母亲正在那儿准备做面包。他尸体上的火药味,经过各种方法擦搓刷洗,甚至把尸体加入各种香料煮了一天,然后装进密封的棺材埋入坟墓,仍然可以闻到。在作者的笔下,死者的鲜血似有灵性,可以转弯抹角,上下台阶、报告消息,不为不奇。他身上的火药味强烈的也竟然多年不散。这类夸张描写和出奇的想象,是作者表现手法的一种创新或冒险。

  第三,荒诞描写在小说中不断出现,引人深思。在这部小说中,不少情节极其荒诞,从而产生魔幻境界浓重的神奇色彩,但隐藏在这种超自然气氛后面的思想实质,仍然没有脱离拉丁美洲的生活土壤。如佩特拉·科特有一种奇异的功能,她的性欲特别旺盛,其激情居然能刺激家畜生长和繁殖。她喂的母马一胎能下三个驹,她喂的母鸡一天能下两次蛋,她养的几只兔子一夜之间生的小兔竟然在院子里铺了一层,她喂的猪长起膘来没完没了。此外还有如尼卡诺尔·雷依纳神父为了募集修建教堂的资金,喝了一杯巧克力后使自己升腾离地十二厘米,以便证明上帝有无限神力。一个人不听父母的话竟成了蛇;一个女人因为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而受到惩罚,每天晚上要砍一次头,一直要砍一百五十年。诸如此类的荒诞描写,离奇之极,全然不可思议。虽全是杜撰,但一般都有一定的现实基础,在艺术上能收到一般描写所收不到的效果。

  第四,象征手法的运用十分新鲜而出色。这是小说使用的主要手法。特点是通过一种现象来象征或隐喻某种现实,表现创作意图。在小说中有很多地方写了黄色,这是有象征意义的。墨尔基阿德斯有一天晚上把假牙摘下来放在杯子里,第二天忘了装上,从此他再也不带了。不久,假牙上长出了“开有黄花的水生小植物”。这种小黄花以后再次出现。一次是霍塞·阿卡迪奥死去后,“木匠来给他量尺寸做棺材,这时人们从窗户里望见天上正象下雨似地落下许多小黄花。在寂静的风暴中,镇上下了整整一夜,小黄花盖满了屋顶,堵住了门口,闷死了睡在露天的动物。天上下的花很多很多,第二天清晨,街上竟象铺了厚厚实实的一层地毯,人们得用铁锹和钉钯开道,以便让送葬的行列通过。”另一次是小说接近尾声时,这时乌尔苏拉已经去世,布恩地亚家族已濒临最后的毁灭:“房屋在一夜之间变得陈旧不堪,墙上都长出了一层苔藓,庭院里无处不长草,野草从长廊的水泥地下钻出来,水泥象玻璃一样崩裂,裂缝中长出朵朵小黄花,跟一个世纪前乌尔苏拉在墨尔基阿德斯放假牙的杯子里看到的小花一模一样。”上述各处,小黄花是一种无可挽回的败局的象征。小说中写到黄色的地方很多,如“黄色的破车”、“黄色玫瑰花”、“黄色火车”、“黄色的蝴蝶”等,黄色始终象征着灾难。

  《百年孤独》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奇特的重复。重复的人物、重复的行为和举动等等。这个家族七代人中,男的不叫卡迪奥,就叫奥雷良诺。女性中,第一代是乌尔苏拉,第二代是雷梅苔丝和阿玛兰塔,第四代有俏姑娘雷梅苔丝,第五代有阿玛兰塔,名字不断重复。小说开始时曾说过,第一代霍塞·布恩地亚的长辈因近亲结婚,曾生下一个长着猪尾巴的孩子。全书快结束时,第五代的阿玛兰塔与其侄子乱伦,又生下一个长猪尾巴的女孩。还有,奥雷良诺上校起义失败后,整天关在屋里制做小金鱼,做满二十条又把金鱼熔化,再从头做起。阿玛兰塔织裹尸布,周而复始地日织夜拆。诸如此类,举不胜举。另一方面,由于人名和行为的重复。在客观上就造成了这样一种效果:时间在回转,人物在重现,事件在复发,世界在打转,世事万物仿佛总在周而复始的循环,神秘莫测、荒诞不经。

  作为魔幻现实主义的一部经典作品, 《百年孤独》给了我们许多有益的启示。从中可以看出,魔幻只是一种艺术手法,反映现实才是创作的目的。这部巨著问世之后,拉丁美洲的许多作家把魔幻现实主义创作手法逐渐渗透到各种题材的小说中去,为拉美文学开辟了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