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面对劫难的历史反思

教学要点:
  反思文学创作基本状况。
第一节  “归来者”的历史反思
  “归来者”的历史经验与群体优势。理性主义的创作心态及现实战斗精神的恢复与高扬。
  “反思文学”的思想特征、艺术特征及两种叙事立场。
  反思文学:
  在“伤痕文学”兴盛之后,人们逐渐不满足于文学只停留在对“四人帮”的讨伐和对十年浩劫之中给人们心灵造成创伤的揭示,人们需要更具深彻的思想洞察力和更丰富的艺术表现力的作品,更需要从对历史的在认识中总结出经验教训的深刻之作,应合着时代和人民的需求,一批更有思想、更富阅历的作家,尤其是一批因着我们党和国家在革命进程中的失误而历尽坎坷的作家,如王蒙、李国文、丛维熙、张贤亮、高晓声等。率先突破了一般的提倡“恢复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口号的局限,提出现实主义深化的主张,并以自己的创作实践,写出了一批具有相当思想深度和历史深度的作品。这些作品以不同的题材,从不同的角度,反映了作家对现实和历史的独特感受和思考,并从中引出历史的经验教训。人们称之为“反思文学”。它沿着伤痕文学的批判思路,由近至远,由表及里地追溯极左思潮在“文革”登峰造极之前的恶化脉络,探究中国社会主义和建设为什么会出现曲折,十年动乱为什么会产生,从政治、经济、文化和人的精神等方面寻找历史的答案。它是伤痕文学的延伸,又是现实主义的深化。
“归来者”的代言:艾青
  1978年到1982年艾青创作进入了新的高峰期。这期间他出版了《归来的歌》、《彩色的诗》、《雪莲》等3部诗集和1部诗论集《艾青谈诗》,从而显示了他的创作活力。
从时代特征、民族命运和对人类未来关怀的角度观察生活、处理题材是艾青艺术个性的基本出发点,倾吐忧郁与追求光明是他的作品并行互补的两大基本主题。艾青艺术个性中的这一核心内容在他“归来”后的作品特别是前一个高峰期的作品中得到继承与发扬。艾青与当时“伤痕文学”粘滞于揭露文革的灾难和个人的不幸不同,他有意把自己的创作与个人和社会的具体历史事实拉开一定距离,保持一种从现象的表达到意象的呈示、从事实的层次到哲理层次的间隔,以便把对个人遭遇的观照扩大为对历史现象和普遍性的人的心态概括。这种从纵深的时间过程和开阔的空间范围来把握个人与民族、历史与现实的艺术追求,在从《古罗马的大斗技场》到《光的赞歌》等一系列作品中得到不同程度的体现。《古罗马的大斗技场》并不停留在对某一具体事件的判断上,而是对奴隶主驱使奴隶进行惊心动魄的搏斗以供人取乐的场景描绘中,融入了诗人对于民族、人类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历时性思考,从而大大拓展了诗的容量。而《光的赞歌》则从宇宙--历史--社会人生的广阔宏大视野来赞颂光,光既是自然现象给世界带来色彩、声音和生命,又是精神现象象征人类的智慧、理想和勇毅,并把现实生活中的社会政治命题放到人类社会发展的曲折道路和所从事的伟大斗争的背景上来展开,在宏大的理性化的结构中表现了作者的人生观、宇宙观和美学观。在肯定了艾青这类诗的恢宏结构、宏大容量和深邃的哲理的同时,也不能不遗憾地指出,由于强大的哲理挤压了情感的渗入使诗出现了理念化的倾向,以致于人们欣赏这类诗犹如读哲学著作。
一、艾青诗歌的特点:
1、艾青诗歌以散文美, 创造了现代自由体诗的一座高峰。艾青的诗感情真挚、语言朴素、 不求外在形式的整齐,也不注重押韵,比以往某些自由体更自由。 艾青诗歌是现代新诗发展了近二十年后的新成果,所以, 它在成长中,吸取了现代新诗的广泛的营养。这时, 自由体诗已经有了很大发展,既有蒋光赤、殷夫等的政治抒情诗的实践,也有冰心等的小诗形式可供借鉴,而且更重要的是, 新诗还经过了格律诗的提倡、探索和象征派诗的介绍、 实践,他同时也广泛接受了惠特曼、马雅可夫斯基、叶遂宁、 波特莱尔、蓝波、凡尔哈仑等外国诗人的影响,这样, 在艺术上就比以前的自由体诗有了很大的提高。
2、艾青注意意象的捕捉,诗意含蓄, 绝少直抒胸臆之作。艾青诗中的意象, 是他主观感情与客观形象的一种契合,由此而触发了一种诗情画意。 “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是一种景致,也是当时中国的写照。 艾青的诗因为意象捕捉得准确、恰当,虽然也一泻无余地表露感情, 却因为意象本身的象征性与联想作用, 而颇能引人思索与回味,这一点是他的诗高于一般自由体诗的地方。 就连叙事诗中的号兵等形象,也仍然包含着一定的象征意义。
3、艾青的诗虽然不拘形式,但却十分重视技巧, 讲究艺术性。在《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和《北方》中, 用刻绘的方法来描写风和地,在《乞丐》中, 用白描的方法来表现饥饿者的神态,在《除夕》中, 用拟人的方法来比喻枯涸的池沼等等。在语言的运用上,不仅注意修辞, 而且也讲究色彩。
二、《古罗马的大斗技场》
并不停留在对某一具体事件的判断上,而是对奴隶主驱使奴隶进行惊心动魄的搏斗以供人取乐的场景描绘中,融入了诗人对于民族、人类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历时性思考,从而大大拓展了诗的容量。
三、《光的赞歌》
则从宇宙--历史--社会人生的广阔宏大视野来赞颂光,光既是自然现象给世界带来色彩、声音和生命,又是精神现象象征人类的智慧、理想和勇毅,并把现实生活中的社会政治命题放到人类社会发展的曲折道路和所从事的伟大斗争的背景上来展开,在宏大的理性化的结构中表现了作者的人生观、宇宙观和美学观。在肯定了艾青这类诗的恢宏结构、宏大容量和深邃的哲理的同时,也不能不遗憾地指出,由于强大的哲理挤压了情感的渗入使诗出现了理念化的倾向,以致于人们欣赏这类诗犹如读哲学著作。
第二节  从“同路人”的立场反思历史:《内奸》
  《内奸》的社会悲剧意义。民间讽刺性与传奇性的结合。
第三节  对理想主义及其实践过程的反思:《海的梦》
  王蒙小说艺术探索的反思内涵:理性主义和理想主义结合的超越性意义。《海的梦》的精神特色。
  王蒙,河北南皮县人,出生在北京,1934年生,1948入党,1955年发表处女作《小豆儿》.57年打成右派。1963年去新疆,生活了十六年。曾被称之为一个文学怪人徘徊于当代文坛,引起最多的争议。
  (一)、倾听生活的声息--王蒙探索的出发点
  “我讨厌图解,讨厌把生活只是当作主题思想的例证。”王蒙被迫辍笔的那些年,是他生活大积累的宝贵机遇,他凭敏锐的艺术直觉,发现着生活,倾听生活的声音。他以不再象年轻时代那样,是凭一种对党和祖国纯真的忠诚和热情去讴歌或批判,锋芒毕露,而是以宽厚温情而又不乏冷峻之笔去传达生活真实。
  (二)、从钢锯到弹簧,从干预生活到干预心灵--王蒙探索的转折点
  有人形容五十年代王蒙的创作恰如一条坚硬的钢锯,要锯掉现实中的不良现象和阴暗面,也有人称他为干预生活的代表作家,《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为典例。经过多年的磨难,王蒙不象年轻时气盛、钢硬,而是也世故圆滑了,作品的主题不再尖锐而是含糊,不是锋芒毕露而是藏头蓄尾。王蒙自己说:“不论有多少好心的读者希望我保持'组织部'的'年轻人'的锐气,但是,这是不可能也不必要的,二十年来,我当然早就被迫离开了组织部,也不再是年轻人......得到的是二十年的生聚和教训。故国八千里,风云三十年,我如今的起点在这里。”“钢锯固然有它的尖锐,但是太脆,易断,将它变为弹簧,就有了伸缩的张力,虽然它可能扭曲、变形、压缩,但张力之后又恢复原状,它的本质还是优秀的宝钢。”“但尖酸刻薄背后我有温情,冷嘲热讽后面我有理解,痛心疾首后面我仍满怀热忱地期待着”。--《我在寻找什么》
  从钢锯到弹簧,也表明王蒙对生活的认识和把握有了深入和拓展,有了张力的空间,他不再针对具体的某一事件进行干预--那样总为一些打“棍子”者提供了可能。他要对整体或普通的现象及根源作出反思,让人们从中获得更多的启示。所以,从五十年代干预生活,又转向干预心灵,执着于探索人的精神世界。虽然在五十年代他的作品也有深入人物内心领域的描写,但那不是自觉的,而八十年代他的作品有意识透国人们的心灵深处,去剖析那些历史的情愫,应该说是王蒙经过几十年的生活磨练而在艺术思想上获得某种升华的表现。他要求文学能在人们心灵深处唤起更多的温暖和光明。这样,我们从他《蝴蝶》中的老干部张思远和《组织部--》中的刘世吾比较中,可以看出王蒙的这一大转折。因此,这一转折,也使小说的主题趋向多义性。五十年代的文学创作,主题集中而单一,但新时期小说,随着人们对社会生活思考的越来越深刻,在表达所谓主题上也越来越趋向立体性、多义性。
  王蒙总结说:“ 主题思想越来越隐蔽,这是近年来创作的一个特点,”“我认为有些观点隐蔽的作品实际上思想很丰富。”,“形象大于思想,生活之树常绿,而文学是用形象反映生活的,作品的思想意义的完成,从理论上说,应该是没止境的······”
  《蝴蝶》写老干部张思远,做过的“荒唐变成现实,现实变成梦魇”的“蝴蝶梦”,从全国解放后到“文革”前,这个十几岁就参加八路军的张思远,政治上一帆风顺,官至市委书记,显赫一时,但“史无前例”的“横扫中”,他“被揪了出来”,几乎是一夜之间,变成了走资派、叛徒、三反翁,受尽凌辱,流放到一个偏远而贫困的山村,变成了老张头。九年后,官复原职,还升任中央某部副部长,重反山村去看儿子,他的噩梦般的经历,是通过他在返京的汽车上的心理描写展开的。
  在张思远副部长和老张头之间所演出的这场“蝴蝶梦”,回忆与反省,怀疑与思考,抚今追昔,上下求索,自问自答。感慨横生,惭愧、歉疚、伤感、自责,对昨天的沉思,对明天的信念······构成一幅波澜起伏的意识流画面。(对人物意识的深层的精神的内核进行了探微。)。这里,作者以庄生梦蝶为象征,不是玩虚无主义的诡辩,也不是幻灭的悲哀,而是写历史的嘲弄,深藏着对张思远这类人的讽喻之意。从他“一个钻的沟的八路军干部,化成了一个赫赫成权的领导者、执政者,又化成了一个革命群众,又化成了一个被遗忘的、寂寞的蝴蝶”这难道只是一场噩梦,只是“一个恶狠狠的玩笑吗?不是,这是生活的严峻的现实,是困扰过伤害过几代人的一场大灾难,作品提出一个所有人的杂味的的命题--反思”。王蒙认为:“对人的精神世界的探索,是离不开对社会生活的探索的,二者相反相成,相得益彰。”
(三)、生活是杂色的--王蒙的美学观
  杂色的审美趣味表现出他的美学观、追求。“把人分成黑白两色,而且黑的奇黑,白的纯白的作品,我觉得不甚满足”,当然,“光说杂色是不够的,还必须表现杂色当中的光明、理想和温暖。”
  《杂色》中的曹千里骑一匹又老又瘦的杂色马去夏牧场,一路的意识流动--渴望奔跑、跳跃、冲锋陷阵的壮志雄心。
  王蒙也强调“风格”对于创作,作家的美学意义,但他对“风格”内涵的感悟,明显体现着他的个性思考。他认为风格便是探求,在探求中不断发展风格,作家的风格应是多元化的--杂色的。“多种音响,多种色彩,多种情调”所以批评家都感慨读王蒙往往目不暇接,他的变化太快。他注意构成境界多样化的因素,多用几套笔墨来写杂色,还可能糅进音乐,绘画--旋律感。并认为小说应有这么三种色调:幽默、冷静、温馨。
  (四)关于“意识流”与“生活流”
  意识流小说的界定:意识流本是心理学词语。“自20年代始,意识流就成了文学的一种模式。”(阿伯拉姆斯)许多现代批评家更倾向于把意识流视为一种表现手法、技巧,而非对内心活动的真实再现。如此,我们可以认为:意识流依照人物内心活动来推进小说,打破自然顺序,不受时空限制,而是人物的意识流动,回忆、梦幻、感受、情绪、心理独白等组合作品,具有节奏快,跳跃性大等特点。
1.内向性--叙述观点采用内聚焦,以人的内心世界的广角镜折射生活现实。
  “略过外在细节写心理,写感情,写联想和想象,写意识活动·······”是因为“它能探索人的心灵奥秘,他提供的是旋律和节奏。”这种写法,突破了传统的“由外及里”的写心理模式(通过人物外部活动来表现、暗示心理变化)省却了大量本来要耗费在故事交代上的笔墨,使小说情节性减弱,甚至几乎没有情节(《夜的眼》)
2.自由联想--随意、跳跃、流动联成一片,以展现人的心理极其丰富生动性。
3.放射型结构
  没有固定的情节线索,打破传统小说的正常时空秩序,作多线索辐射,过去、现在和未来三者常常彼此颠倒、交叉、互相渗透,空间位置也大幅度转换、交错。
4.内心独白,意识流的主要表现手法。
  它是心理分析式的,既离开作家的介绍,也不是对读者说的,而是人物自己的意识,我无意识的展示。它粗糙,未经梳理,却又因此而真实。
5.象征手法
  以特定的具体形象表现或暗示某种观念、哲理或情感是为了象征,它起一种凝聚作品意蕴,集中读者思考力的作用。在意识流小说中,由于时空关系的频繁切割而呈松散状,又由于跳跃联想的游移不定而使思想的定向性处于隐性状况,象征的运用有助于启示读者。
6.语言文体上的创新
  急促明快的短句增多,长句、陈述句减少。 “词组独句”式的修辞方式。
7.风格是流动的,发展的、突破的(多元化)
  王蒙的小说创作,绝对不可仪仅以“意识流和生活流”来分类、概括,他说“固定风格便是风格的停滞乃至死亡。”
  过去,关于创作风格的狭隘观念,阻碍了相当一批作家的创作走向成熟,三十多年来无大家也有此因素,一些富有艺术才华的作家,最初以鲜明的艺术特征步上文坛,而后,自觉不自觉地陷于固定的艺术天地里不能自拔,以至才华逐渐消失殆尽,少数成为平庸之辈。作者努力做到每一篇作品自有一种旋律,一种节奏,一种使人体味不尽的特殊味道。

第四节  对民族灾难的反思:《哎,大森林》
  公刘诗歌强烈的政治抒情性与理性思辨色彩,象征意象的复杂内涵,责任感、忧患意识与沉郁的色调。

思考与练习
 1 “归来者”的人生经历与他们对待现实与历史的理性主义态度之间的关系。
 2 “反思文学”有什么共同的思想与艺术特征?分析八十年代初出现的“中篇小说热”。
 3 “反思文学”的两种叙事立场。
 4 比较《海的梦》和《哎,大森林》反思历史的情感方式。